诡秘之主世界。
灰雾之上,那座古老而威严的宫殿之内,塔罗会的成员们,也因为光幕上那些新增的,字字泣血的描述,而陷入了更深层次的震惊与沉默。
“活着……仅仅只是为了……等待死亡的降临?”
“正义”奥黛丽那双清澈如湖水般的碧绿眼眸之中,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以及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深切的同情与不忍。
“我的女神啊……这……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状态?这还能称之为‘活着’吗?”
“如果连生命延续的本身,都只意味着在绝望中无望地等待着最终那个冰冷结局的到来,那么,生命的存在,还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意义和价值可言吗?”
她完全无法想象,一个世界的所有居民,每天从睡梦中醒来,睁开双眼,就要被迫去面对这样一种残酷到令人窒息的现实。
“那岂不是就意味着,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哪个不幸的倒霉蛋,因为某些无法抗拒的意外,阴差阳错地穿越到了那个……那个名为‘神秘复苏’的恐怖世界……”
“倒吊人”阿尔杰的声音变得异常干涩沙哑,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肌肉紧绷,似乎正在极力克制着某种强烈的情绪,他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可怕可能性。
“那么,他不需要去进行任何徒劳的抗争,不需要去费尽心机寻找返回故乡的道路,甚至,他都完全不需要去努力理解那个世界的诡异规则和运行方式……”
“他唯一需要做的,或者说,唯一能做的,就是随便找一个相对安全点的地方躺下,然后……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直接等待死亡的最终宣判就完事了?”
这句话虽然说得直白而残酷,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无比地剖开了光幕文字背后所隐藏的,那令人遍体生寒的绝望逻辑。
“太阳”戴里克紧紧地握住了双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想起了白银城那永无止境的黑暗,想起了族人们在绝望中苦苦挣扎,寻找那一缕微茫希望的艰难岁月,但与光幕上描述的这个世界相比,白银城的处境,似乎……似乎还多了一丝可以去努力,去抗争的余地。
“在我们的白银城,在我们的世界,至少……至少我们还在不断地战斗,我们还在不惜一切代价地寻找着希望,哪怕那希望如同风中残烛般渺小。”
“可是在那个神秘复苏世界,连‘战斗’、‘希望’、‘未来’这些词语,听起来都像是一种极度奢侈,根本无法触及的幻想。”
“月亮”埃姆林习惯性地想要伸手去扶正一下鼻梁上的单片眼镜,却尴尬地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在微微地颤抖,这让他感到一丝羞恼,却又无法控制。
“这……这种设定,简直比我所知道的任何一种最恶毒,最歹毒的诅咒,还要令人感到绝望和不适。”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种源于生理本能的厌恶与抗拒。
“寻常的诅咒,通常总会有解除的可能性,或者至少会有一个明确的施咒者可以去寻找,去对抗,去复仇。”
“但是这种……这种将‘活着就是等死’常态化,制度化,法则化的世界规则,简直就是从灵魂最深处,对所有生命存在的意义进行无情的碾压与彻底的否定!”
“魔术师”佛尔思·沃尔张了张嘴,她那引以为傲的,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力,在这样赤裸裸,不加任何掩饰的,纯粹的绝望面前,也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不堪一击。
“如果……如果我真的要写一本小说,主角不幸穿越到了这样一个从开局就注定了是死局的世界……”
她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我……我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下笔去续写接下来的故事,因为从最开始的那一刻起,主角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智慧与勇气,就都已经注定了是徒劳无功的,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星星”伦纳德·米切尔眉头紧紧地蹙在了一起,他体内的那位老爷爷,见多识广的帕列斯·索罗亚斯德,此刻也罕见的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这种等级的,结构性的,弥漫于整个世界每一个角落的绝望,即便是祂这样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经历过无数风浪的老怪物,也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棘手与沉重。
“世界”格尔曼·斯帕罗,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端坐于“愚者”高背椅上的克莱恩·莫雷蒂,依旧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与淡漠。
但在那层层叠叠的灰雾之后,通过“愚者”这独一无二的视角,他能够清晰无比地感受到,塔罗会中的每一位成员,此刻心中所承受的那份难以言喻的巨大震动与冲击。
“果然,能够凌驾于李火旺那种个体极致绝望之上的,必然是这种更为宏大,更为普适,更为根本性的绝望。”
他在心中默默地进行着分析与判断。
“这种绝望,它并非仅仅针对某一个特定的个体,某一个特定的群体,而是针对所有存在于那个诡异世界框架之内的,一切有意识的生命体。”
“‘活着就是等死’,这短短的六个字,就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铁则,将所有积极的,向上的,渴望生存的欲望,都无情地消解得一干二净,不留丝毫痕迹。”
“对于任何一个不幸降临到那个世界的穿越者而言,这确实是最为糟糕,最为令人绝望的开局,甚至连一丝一毫挣扎求存的机会,都被世界规则本身所预先剥夺了。”
而被囚禁于某处未知之地的天使阿蒙,如果祂此刻也能够通过某种隐秘的渠道,清晰地感知到光幕上这更进一步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描述,祂那张总是带着玩味与戏谑笑容的俊美脸庞上,一定会绽放出更加愉悦,更加兴奋,甚至带着一丝病态痴迷的光彩。
“哦呵呵呵呵……连挣扎的价值与意义,都被预先彻底否定了吗?真是……何等贴心,何等周到的绝望设计啊!”
“我开始有点……不,是越来越欣赏这个神秘的‘宇宙暗面光幕’挑选展示作品的独特品味了。”
“它总是能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不是吗?”
神秘复苏世界。
那间气氛早已凝固如实质的会议室内,巨大的光幕之上,那些闪耀着不祥鎏金色泽的字体,正一字一句,冰冷无情地陈述着他们这个世界最为残酷,也最为真实的底层真相。
当“活着就是等死”这六个仿佛带着万钧之力的字眼,清晰无比地映入每一个在场驭鬼者的眼帘深处时,室内本就已经压抑到极致的气氛,更是瞬间降至冰点,寒意刺骨。
没有人开口反驳,没有人发出质疑。
因为,那光幕上所说的,就是他们每日每夜都在亲身经历的,血淋淋的现实。
杨间那张过分年轻,却又写满了不相称的沧桑与疲惫的脸上,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勾起了一抹极其苦涩,充满了自嘲与无奈的笑容。
那笑容之中,还夹杂着一种仿佛早已看透一切,却又无力改变任何事情的,深入骨髓的麻木与悲凉。
“呵……”
他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笑声,但在这样死寂的环境中,却又显得异常清晰,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这个高高在上的光幕,对我们这个世界的总结,倒还真是……一针见血,精辟透顶啊。”
他的目光,缓缓地从那刺眼的光幕上移开,平静地扫过会议室内的其他驭鬼者,扫过那些同样年轻,却也同样眼神空洞,弥漫着死寂气息的脸庞。
“它说的,的确没有半点错处。”
杨间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不带丝毫的情绪波澜,仿佛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与他们,都毫不相干的客观事实。
“在咱们这个狗娘养的神秘复苏的世界里,我们这些人,或者更准确地说,所有还侥幸活着的每一个人……”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近乎宣判的语气,继续说道。
“可不就是……活着,然后……慢慢地,或者快快地,在等死吗?”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子,在每一个驭鬼者的心头,一下一下,缓慢而又残忍地切割着,带来阵阵难以忍受的闷痛。
一个坐在会议室角落,看起来资历尚浅,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年轻驭鬼者,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锋利的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掌心,渗出了丝丝血迹,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来反驳,或者仅仅是发泄一下心中的憋闷,但最终,千言万语都只化为了一声被极力压抑住的,仿佛是从喉咙最深处艰难挤出来的,充满了绝望的叹息。
“以前……以前我们只是自己心里清楚,自己骗自己,或许……或许总还有明天,总还有那么一丝丝的转机。”
他深深地低下了头,声音因为过度压抑而显得有些哽咽和扭曲。
“现在好了,它……它把这层我们一直不愿戳破,也不敢戳破的窗户纸,给捅了个稀巴烂!它告诉所有人!告诉那些高高在上的诸天万界!我们这里……我们这个世界……他妈的就是一个不见天日,只能等死的活人坟场!”
另一位手臂上缠绕着厚厚绷带,眼神凶悍狠戾,一看就是从无数次生死边缘挣扎回来的老牌驭鬼者,脸上突然咧开了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那笑容,比哭泣还要令人感到心酸和绝望。
“说得好!说得太他妈的对了!简直说到老子心坎里去了!”
他猛地抬手,狠狠一巴掌拍在了身前的会议桌上,发出了一声沉闷而压抑的巨响,震得桌上的水杯都跳动了一下。
“活着就是等死!没错!他妈的完全正确!我们这些驭鬼者,每天提心吊胆地驾驭着体内的厉鬼,跟那些层出不穷,杀人如麻的狗东西斗智斗勇,拼死拼活,不就是在想方设法地拖延自己彻底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的时间吗?不就是在苟延残喘,等着被另一只更凶的鬼给弄死吗?”
“什么狗屁的希望!什么狗屁的未来!那些玩意儿,都是他妈的骗三岁小孩子的童话故事!在我们这里,根本就不存在!”
他的声音因为情绪的极度激动而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带着一股近乎疯狂的暴戾之气。
“现在好了!这下可真是扬名立万了!全宇宙都知道我们他妈的是一群活死人了!是一群在绝望的泥潭里打滚,连挣扎都显得可笑又可悲的可怜虫!”
总部的核心科研人员,王小明,默默地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精致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晦暗的光线下闪烁不定,让人看不清他真实的想法。
他没有开口说话,但那紧紧锁起的眉头,以及微微抿起的,显得有些苍白的嘴唇,却清晰地显示出他内心深处此刻正承受着的,是何等剧烈的风暴。
作为站在这个世界对抗灵异最前沿的智囊之一,他比任何在场的人,都更加深刻地理解这个世界的“无解”究竟意味着怎样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怖。
光幕上所显现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尖刀,无情地印证着他无数个不眠之夜,通过无数次实验与推演后得出的,那个最令人感到彻骨寒冷与无边绝望的最终结论。
另一边的冯全,也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他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皱巴巴的香烟,熟练地夹在指间,想要将其点燃,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有些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着。
他索性放弃了点烟的打算,只是将那根未点燃的香烟夹在手指间,任由那股熟悉的,略带辛辣的烟草气味,丝丝缕缕地刺激着他的鼻腔,试图以此来麻痹自己那根早已被绝望侵蚀得麻木不堪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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