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混沌的暗红色彩在光幕之上缓缓旋转,如同一个吞噬一切的漩涡,但渐渐地,漩涡的中心开始浮现出一丝不同的景象。
并非新的规则,也不是另一片绝望之地的预告。
光幕的色调微妙地转变,那令人窒息的暗红与混沌并未完全褪去,反而像是成为了一种背景,一种无法摆脱的底色。
一行新的金色大字缓缓浮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
“欲真正理解此界之绝望,需以身临其境者之视角洞悉。”
“视角切换:神秘复苏世界——杨间。”
话音刚落,光幕的画面猛地一凝。
之前那血腥战场上,勉强逼退敲门鬼后,浑身浴血,眼神中交织着惊恐与恍惚的年轻杨间的身影,再次清晰地占据了整个光幕。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案例”。
他的影像,仿佛从那定格的画面中“活”了过来,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年轻却早已被沧桑与疲惫刻满的脸庞,正对着诸天万界的观察者。
他的眼神空洞,却又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沉重,仿佛承载了整个世界的恶意。
紧接着,一行冰冷的,如同墓志铭般的文字,伴随着一个沙哑到极致,不带丝毫情感波动的声音,同时在光幕上显现,响彻所有连接光幕的世界。
“我叫杨间。”
简短的开场白,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
随后,是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无数生灵心中的下一句话。
“在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超神学院世界,巨峡号指挥室内。
葛小伦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错愕与不解。
“啊?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向身旁的刘闯和赵信,声音都有些变调。
“死了?杨间不是……不是刚刚才把那个敲门鬼给打跑了吗?”
刘闯也是一脸懵圈,他挠了挠头,粗声粗气地说道。
“对啊!那小子虽然看着惨了点,但明明还喘着气呢!这光幕搞什么飞机?难道是未来的影像?”
赵信眉头紧锁,努力分析着。
“他那个样子,确实像是活下来了啊,虽然代价巨大。这句‘我已经死了’,难道是什么暗号,或者……特殊的含义?”
蕾娜双手抱胸,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思索。
“或许,这里的‘死’,并非指代传统意义上的生命终结。”
她沉吟道,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考虑到那个世界的极端残酷性,以及他所付出的代价,这种‘死’,更可能是一种……精神层面,或者存在意义上的消亡。”
天使彦轻轻颔首,她湛蓝的眼眸凝视着光幕上杨间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一种自我的逝去,或许更为贴切。”
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当一个人为了生存,被迫舍弃了构成‘自我’的核心,那与真正的死亡,又有何异?”
远在恶魔双翼中的莫甘娜,则是饶有兴致地舔了舔嘴角,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嚯,这小子有点意思啊,开场就玩这么大,直接宣布自己是具尸体?”
她啧啧称奇,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这股子绝望的劲儿,倒是挺对老娘胃口的。不过,如果真是死了,那之前那些挣扎,不就白费了?”
光幕之上,杨间的身影依旧静立,那沙哑的声音继续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无尽的疲惫与麻木中挤压出来。
“其实,我根本不想成为什么驭鬼者。”
他的眼神没有焦点,仿佛在回忆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我只是想努力地活下去,仅此而已。”
光幕上,似乎配合着他的话语,飞速闪过了一些模糊的,属于普通人日常生活的片段——清晨的阳光,喧闹的街道,平凡的校园。
那些画面温馨而短暂,与此刻他那绝望的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更添一抹悲凉。
然后,画面重新定格在他那张脸上。
“跟你们在其他世界看到的那些,所谓的天命主角,所谓的救世英雄,完全不一样。”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自嘲,又或者,是对那些概念的彻底否定。
“我从来没有渴望过什么毁天灭地的特殊能力。”
“也从来没有过什么拯救苍生,匡扶正义的伟大理想。”
“我唯一的,也是最卑微的愿望,就是在这个到处都是诡异,到处都是死亡陷阱的世界里,努力地,挣扎着,活下去。”
超神学院世界,巨峡号。
葛小伦听着杨间这番话,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错愕,逐渐转为了深深的震撼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
“他……他不想拥有强大的能力?”
他喃喃自语,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可是,面对那么恐怖的怪物,不想着变强,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刘闯的大嗓门也低沉了下来,他摸着下巴,一脸的想不通。
“是啊,这小子脑回路咋长的?要是我,碰上那种鸟玩意儿,做梦都想变成超级赛亚人,一拳一个!他倒好,居然说不想?”
赵信也是连连摇头,眼神复杂。
“只想着活下去……在那种鬼地方,这个目标,恐怕比成为英雄还要难上无数倍吧。”
“没有力量,不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吗?”
杜卡奥将军此刻眼神会变得异常深邃。
他或许会低声说道:“这并非懦弱,也并非缺乏进取心。”
“当一个世界的生存环境恶劣到极致,当每一次呼吸都可能伴随着死亡的威胁,那么‘活着’本身,就成了最高,也是唯一的追求。”
“所谓的英雄主义,所谓的远大抱负,在那种纯粹的,原始的生存压力面前,都会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是一种奢侈的妄想。”
三体世界,ETO秘密据点
几位负责分析光幕信息的核心成员,此刻都陷入了沉默。
良久,一位资深的心理侧写师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这个名为杨间的个体,其心理状态,呈现出一种被极端环境长期压迫后形成的,高度聚焦于生存本能的特质。”
“他明确表示对超凡力量和英雄使命的排斥,这在通常的‘被选中者’叙事中极为罕见。”
另一位战略分析员接口道:“这恰恰说明了那个‘神秘复苏’世界的恐怖之处。它并非通过赋予力量来筛选勇者,而是通过剥夺一切来考验生者的韧性。”
“在那种环境下,任何对力量的渴望,对使命的追求,都可能成为加速自身灭亡的催化剂。因为你不知道那力量背后隐藏着怎样的代价,那使命背后是何等深渊。”
一位年轻的研究员忍不住说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这太……太压抑了。他所有的愿望,仅仅是‘活着’。我们为了文明的存续,已经感受到了泰山压顶般的绝望,但他所面对的,是每时每刻,针对个体的,无处不在的死亡威胁。”
“如果我们的世界也变成那样,恐怕我们连思考‘明天’的资格都没有。”
一名经历过“古筝行动”惨烈画面的高层领导,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与一丝感同身受的悲哀。
“在绝对的,无法理解的恐怖面前,个体的意志会被消磨到何种程度?这个杨间,或许就是答案。”
“他不想成为英雄,因为那个世界,根本就不允许英雄的存在。或者说,成为英雄的代价,远比死亡更加可怕。”
光幕之上,杨间的叙述仍在继续,那沙哑的声音仿佛带着冰冷的寒意,渗透进每一个观察者的骨髓。
“但是,命运这种东西,从来不会因为你的不情愿,就放过你。”
“在那次,第七中学的敲门鬼事件中……”
光幕上,再次浮现出那阴森压抑的教学楼,黑暗如同潮水般蔓延,每一次敲门声都如同死神的鼓点,清晰可闻。
杨间当时的惊恐,无助,以及同学们一个个诡异的死亡,被快速而又残酷地展现。
“在那种绝境之下,我意外地,得到了‘鬼眼’。”
画面定格在他将那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眼球,硬生生塞入自己眼眶的瞬间,那极致的痛苦与疯狂,再次冲击着所有人的视觉神经。
“或许……”
杨间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空洞。
“或许,从得到鬼眼的那一刻起,真正的‘我’,就已经死了。”
画面上,他那张年轻的脸庞上,六只重叠的鬼眼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充满了非人的妖异。
“现在的我,这个依旧以‘杨间’之名行走的躯壳……”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可能,真的只是一具被某种东西驱动着的,空荡荡的……躯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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