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临安夜雨,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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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飒眼前一花,喉间泛起几丝腥甜。

等再睁眼时,鼻尖已萦绕起潮湿的泥土气息,混着江水特有的腥涩,像是从地底蒸腾而出的一股寒意。

他踉跄两步扶住桥栏,青石板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来——这桥栏的纹路与明代那座完全不同,雕着卷云纹的石缝里还凝着雨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淌,冰凉刺骨。

指尖触碰的刹那,仿佛能摸到岁月沉积的痕迹。

“欢迎来到南宋绍兴十一年。”手机在袖中震动,系统界面自动切换成水墨画风,墨色晕染如远山淡影,“当前时空稳定度87%,请尽快完成初始适应。”

他低头看自己,月白粗布短打裹着腰腹,前襟还沾着星点泥渍——显然是系统根据南宋市井百姓的衣着临时置换的。

布料粗糙贴肤,带着一股新染未洗的酸涩味。

江风卷着雨丝扑来,他这才发现远处青山笼着层淡雾,像被浸在墨汁里的绢画,黛色渐次晕开。

而脚下的江水正翻涌着浑浊的浪,发出闷雷般的轰鸣,拍打着堤岸,溅起细碎的水珠,落在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咸腥。

“岳元帅回临安了!”

“回?我看是被押回来的!”

突然,桥下行过一队挑担的百姓,粗哑的议论撞进耳朵,像是钝刀子划过铁皮。

秦飒下意识攥紧桥栏,指节发白。

掌心传来青石冰冷的触感,甚至能感受到雨水渗入指纹的湿润。

其中一个戴斗笠的老丈咳了两声:“前日听城门口的兵说,岳家军的旗号都收进库房了......”

“收旗号?”另一个挑菜的妇人把竹篮往地上一墩,声音像木槌砸在鼓面上,“那可是岳元帅带着儿郎们从金人手里抢回来的!

我家阿弟在郾城打过仗,说岳家军的旗子往那儿一竖,金狗的铁浮屠都发颤!”她眼眶发红,声音哽咽,“现在倒说岳元帅通敌?

通哪门子的敌?

他要通敌,早带着十万大军杀过黄河了!”

秦飒喉结滚动,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江涛——上一世研究岳飞案时,他翻遍《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三朝北盟会编》,可此刻亲耳听见百姓们带着哭腔的争辩,那些冰冷的史料突然活了过来,化作血肉横飞的记忆。

他摸了摸袖中的手机,直播间的弹幕正在疯狂刷屏:“狗皇帝!”、“秦桧不得好死!”、“小秦快上!”,每一条都在耳边炸响。

“叮——”系统提示音响起,带着金属质感的嗡鸣,“本朝网络尚未普及,启用民间传播模块。

当前可通过说书、戏台、传单等方式扩大影响,情绪值积累效率提升30%。”

秦飒低头看手机,界面上原本的“抖音直播”图标变成了个古色古香的话本样式,右上角的情绪值进度条才刚刚冒了个头。

他舔了舔发涩的唇——要让现代网民的情绪共振,得先让南宋的百姓把话传出去。

他想起明代平反于谦时,是借茶馆的说书人把真相编成段子,这一世......或许可以更直接些?

“客官要打酒?”

酒旗在雨里翻卷,风声中夹杂着布帛撕裂的脆响,“醉仙楼”三个金字被淋得发亮,像是刚淬过火的铜器。

秦飒掀帘进去时,木楼板“吱呀”一声,二十来张方桌坐了七八成,全是粗布短打的市井百姓。

空气里弥漫着浊酒的酸腐味和炒花生的焦香。

他挑了个角落坐下,要了碗浊酒,耳朵却竖得老高。

“听说大理寺的牢头昨儿个换了三拨。”邻桌的络腮胡压低声音,带着浓重的蒜臭味,“新牢头是秦相爷府里调过来的,见着岳元帅的囚车,腿肚子直打颤。”

“打颤?”戴毡帽的中年人灌了口酒,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那是吓的!

岳元帅在朱仙镇时,金兀术的令旗都被他砍了半面,他要是发狠......”

“嘘——”络腮胡猛踹他一脚,语气急促,“你活腻了?

没见楼角那两个穿皂衣的?”

秦飒顺着他目光望去,靠窗两张桌子边坐着两个青面男子,正慢条斯理剥着花生,动作优雅得不自然,可眼角的余光却像钉子似的扎在每桌客人身上。

他心底一沉——这是秦桧的暗桩,专司监视民间言论的“察事卒”。

“客官的酒。”小二擦着桌子,突然用指甲在他手背轻轻划了道。

秦飒低头,见桌沿刻着个极小的“墨”字,墨迹未干,混着木头上的水痕。

他抬头时,二楼雅间的帘子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张清瘦的脸——眉骨处有道月牙形的疤,正是前日在明代茶楼里见过的陈墨!

“阁下莫非是......那个穿越之人?”陈墨的声音从楼梯口飘下来,惊得满座皆静。

那两个察事卒“唰”地站起,腰间的铁尺撞在桌沿,发出刺耳的声响,像是刀刃出鞘。

秦飒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盯着陈墨,对方眼底闪着和明代时一样的暗芒,却又多了几分灼热——像是藏着团火,随时要烧穿这雨幕。

他想起前一世陈墨说“岳元帅说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死,我信”,想起对方用命抄来的大理寺牢图。

此刻陈墨的右手虚按在腰间,那里鼓鼓囊囊的,像是藏着把短刀。

“陈公子这是要考我?”秦飒端起酒碗,酒液在碗里晃出细碎的波,映出两人交错的身影,“我倒想问,陈公子怎么从大明朝的雨里,走到了南宋的酒楼上?”

陈墨笑了,两步跨下楼梯,坐进他对面的板凳。

他的青衫下摆还滴着水,像是刚从江里爬上来,湿气扑面而来:“那日跳河,我就觉得不对。

后来在江边拾到块玉牌,刻着精忠报国四个字——”他从怀里摸出块羊脂玉,在秦飒眼前晃了晃,玉质温润,透着淡淡的暖意,“再睁眼,就到了绍兴十年的码头。”

秦飒瞳孔微缩。

他认得这玉牌——《鄂国金佗稡编》里记载过,岳飞二十岁时母亲姚氏在他背上刺字,又将自己的陪嫁玉牌磨了,混着朱砂当墨。

这玉牌该随岳飞葬在西湖边的,怎么会出现在陈墨手里?

“系统提示:检测到跨时空关联者陈墨,因果线重叠度79%。

是否开启深度绑定?”

手机在袖中震动得几乎要跳出来。

秦飒盯着陈墨眉骨的疤,那道疤在烛光下泛着淡红,像是用刀尖刻进去的。

他想起明代时陈墨说“该谢的是岳元帅”,突然明白过来——这书生,或许是被岳飞的正气引着,在不同时空里追着正义跑呢。

“陈公子可信因果?”秦飒问。

陈墨没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推到他面前:“这是今日早市上买的炊饼,还热乎。”他指腹轻轻抹过油纸边缘,那里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东牢第三间”——和明代那幅牢图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秦飒心口发烫。

他拆开油纸,炊饼的麦香混着炭笔的焦糊味钻进鼻腔,熟悉又陌生。

楼下的察事卒又坐下了,但目光仍黏在他们身上。

他压低声音:“明日巳时,高宗要审岳飞通敌案。”

“我知道。”陈墨的手指扣住桌沿,指节泛白,像是要把木头捏碎,“我还知道,今夜子时,大理寺会换防,新调来的狱卒里有三个是岳家军旧部。”他从袖中摸出把铜钥匙,锈迹斑驳,“这是东牢后墙狗洞的钥匙,我磨了三个月。”

雨越下越大,楼外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光晕在陈墨脸上明明灭灭。

秦飒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明代的小太监、南宋的书生,系统说的“跨时空关联者”,或许都是被历史里未消的怨气、未平的正义勾连起来的。

他把铜钥匙攥进手心,钥匙齿硌得掌心生疼。

“叮——”手机再次震动,“岳飞案关键节点:明日巳时三刻,高宗将下旨审岳飞通敌案。

请前往大理寺方向,准备裁定流程。”

秦飒起身时,青布衫扫过桌沿,油纸包“啪”地落在地上。

陈墨弯腰去捡,两人的手在桌下交叠——陈墨的掌心有层薄茧,是握笔磨出来的,却又带着常年握刀的硬痂。

“我先走。”陈墨把油纸包塞回他怀里,语气坚定,“后面有察事卒跟着。”他冲二楼雅间努努嘴,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戴斗笠的人,斗笠边缘垂下的麻线正滴滴答答淌水,像是某种无声的威胁。

秦飒推开楼门,雨丝劈头盖脸砸下来,打得脸颊生疼。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看见陈墨的身影融入雨幕,像条滑进江里的鱼。

远处,“大理寺”的木牌在风中摇晃,被雨水冲得发白。

他摸了摸怀里的手机,直播间的情绪值进度条已经涨到了37%,弹幕里全是“小秦冲”、“等你给岳爷爷平反”。

“来了。”他低喃一声,踩着青石板往大理寺方向走。

雨幕里,他的影子被灯笼拉得老长,青布衫贴在背上,却挺得笔直。

转过街角时,他瞥见墙根蹲着个要饭的小乞儿,正用树枝在泥地上画着什么。

凑近一看,泥地上歪歪扭扭写着“岳”字,被雨水冲得只剩半撇。

他蹲下身,摸出炊饼掰了块递过去。

小乞儿抬头,眼睛亮得像星子:“大哥哥,岳爷爷是不是要被砍头了?”

秦飒喉头发紧。

他摸了摸小乞儿的脑袋:“不会的。”他指着远处的大理寺,声音沙哑却坚定,“等明日天亮,所有人都会知道,岳爷爷是大英雄。”

小乞儿用力点头,把半块炊饼塞进嘴里,嘴角沾着饼渣。

秦飒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雨还在下,可他分明听见,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吟唱——像是哪个说书人在说岳传:“想那岳鹏举,提枪跨马,直捣黄龙......”

夜色渐深,大理寺的飞檐在雨幕里若隐若现。

秦飒望着那道朱红院墙,看见墙头上的琉璃瓦泛着冷光,像极了明代于谦遇害时,刑场上凝固的血。

他摸了摸袖中的铜钥匙,钥匙齿还带着陈墨掌心的温度。

今夜子时,大理寺后墙的狗洞,该有个人影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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