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桑菀沉吟片刻,长叹:“二姑娘现在行事越发浑不吝,如果放任自流,恐有大祸。”
又看向春雨,“你去跟娘说一声,让她把潘小莲安排到梦华居当差,叫她平日里多注意点二姑娘的动静,有任何异动,随时来报。”
春雨迟疑,“我见潘小莲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去二姑娘院里,怕是要出乱子,不如让薛英去吧?”
“不用,就她了!薛英我另有安排,你稍后让她来一趟,我有事要交代。”余桑菀态度坚决。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春雨也不好再多说,当即退下安排。
没让余桑菀久等,薛英就到了。
进了院门,薛英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恭恭敬敬地朝余桑菀行礼问好,便默不作声地站在她身前。
余桑菀仔细打量着:
她随意挽着单螺髻,脸上不施粉黛,双眼无光,满脸沧桑,脸上手上都是被风霜侵蚀的痕迹。
颇有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之感。
少顷,余桑菀收回目光,“你的功夫是从何学来的?”
“幼时家传。家父原是一镖师,耳濡目染下,也有幸学得一招半式。”
她再问:“我见你身手谈吐皆不凡,家世应当不错,为何会沦为奴籍?”
薛英沉默了,闭口不谈。
余桑菀静静等一会儿,不疾不徐地道:“是不愿说?还是——不敢说?”
听到这话,薛英骤然抬头,瞳孔放大,瞬间警惕起来。神色里满含震惊,还有些微慌乱无措。
余桑菀表情未变,似未曾看到薛英的失态。
她抬手沏了一壶茶,待到茶香四溢,微微放凉,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不欲窥探他人的秘密。你是何来历,于我而言并无太大影响。你若能替我好好办事,那么我自然能给你想要的,端看你能否把握住机会了。”
声音不高不低,语气不缓不慢,分外平和,却无端让薛英害怕,从头冷到脚。
半炷香过去,薛英脸上才逐渐有了血色。
她几经挣扎,最后下定决心,扑通一声直挺挺跪下,“大小姐,奴婢观你言行,你绝非池中之物。奴婢可以为你做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只求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余桑菀静静地看着她,微微挑眉,并未搭话。
薛英咬了咬牙,“具体什么事我现在不能说!只要你能答应我,那我这条命就是你的。行吗?”
她的话语近乎哀求,眼中带着丝丝期盼。
余桑菀见她实在不愿意说出实情,眼神微闪,念头浮动。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也不勉强你。只是能否答应你的事,还需得再看看;若是你将我的事办得漂亮,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
没有得到想要的承诺,薛英的眸子逐渐黯淡下来。但转瞬,又化作动力,“还请小姐吩咐!”
“你目前只需替我办一件事,盯紧了余梦怜,不要让任何人知晓。不管有什么动静,都要定时回禀。你——”
余桑菀顿了顿,站起身,表情严肃,“能做到吗?”
薛英坚定地望着她,一字一顿:“能!小姐放心。”
余桑菀满意地点点头。
安排好薛英之后,又单独将那中年男人张虎叫了过来,给了他一张纸,让他按图索骥,找到符合条件的人物。
同时,还给了张虎五十两银子,当作盘缠。
张虎眼神出现明显波动,“小姐,你就不怕我拿着这笔银子跑了吗?”
余桑菀笑笑:“你若好好替我办事,今后得到的远不止如此;若目光短浅,携款潜逃,我余府,也不是好惹之辈。”
话语中的敲打之意异常明显。
犹如一盆冷水,瞬间让亢奋的张虎冷静下来,不敢再动其他心思。
等到张虎也离开,余桑菀本想歇息,想了想,又让春雨去把潘小莲叫来。
毕竟三人一起入府,独独不见她,还将她安排至他处,任谁都会怀疑是否有诈,余梦怜又怎会相信?
结果,春雨没把人叫来。
倒是带来一个消息:
老太太真的上吊了!幸亏屋里伺候的嬷嬷发现得及时,救下来了。否则明儿个余府门前恐怕要挂满白幡,摆上奠台了。
“…当真?”
余桑菀不信,诧异无比。
余老太太瞧着是个极爱惜自己的,好不容易熬到享清福的年岁,又怎会这般豁得出去?
许是她的怀疑太多明显,春雨清了清嗓子,悄悄把头凑过去,压低嗓音解释:“听说,是不小心吊上去的,脚滑了,挣扎间又踢倒了凳子。”
这才对嘛。
余桑菀恍然,“先晾一晾她,等会再去瞧瞧。”
春雨连连点头。
*
余府内又是一阵喧闹嘈杂,闹得鸡飞狗跳。
余桑菀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没有梳洗,直接披散着一头青丝,披上外衣,才带着春雨过去。
到老太太院前,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哭天抢地的声音。
“哎哟,我不活了!反正你这不孝子也想气死我,还请大夫来看我作什么?”
“你和你妻女才是一家,我这把老骨头活着碍你们的眼,还不如早早去了阴曹地府,去见你爹,也省得被人嫌弃,说是个粗鄙泼妇。”
“可怜怜丫头啊,打小没了娘,现在又没了我,她再没个好归宿,没能许个好人家,后半生可怎么活哟!”
“……”
春雨听到这些话,脸色很难看。偷瞄了眼余桑菀,见她并无难过,这才放下心来。
叫骂声还在持续,偶尔夹杂着余显的讨饶致歉,可余老太太不依不饶,越发激动,声音逐渐响亮激动。
声音有些沙哑,看来着实勒得不轻。
即将踏入院内时,余桑菀加快脚步,匆匆前行。
等她迈步进屋,气息就有些不稳,微微喘着粗气。
老太太坐在床上,背倚靠枕头,脖颈处一条勒痕十分显眼。
见到余桑菀,当即没好气地哼了声:“哟,我们这尊贵的大姑娘舍得来了啊,怎么不等着我入殓的时候再来呢?现在岂不是来早了?”
见余老太太阴阳怪气的,钟兰茵解释后,怼了回去:
“莞菀虽说确实来晚了,但事发突然,一看她就知是才起便匆匆赶来的,婆婆何必跟一个小辈计较?”
“若拿莞菀来迟说事,那怜丫头可到现在都还没见着人影呢。哎,亏得婆婆一心一意对她,也不知她是否记这份恩情。”
余老太太脸色一僵,有些不自然。
过了片刻,才冲钟兰茵冷笑:“你们夫妻沆瀣一气,早把她禁足了,她如何来得了?”
“婆婆这话说得可不对。”钟兰茵反驳,“昨儿老爷就让她待在家里,可结果,她不还是想方设法偷溜出去厮混了?如今你抱恙在身,若真要来,府里的下人们还能拦得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