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老太监被林逸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弄得愣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些。
吴管事皱起眉头，不耐烦地喝道：“怎么？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难道还想狡辩不成？”
林逸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也不是哀求哭喊的时候，那些都没用。他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没有直接反驳吴管事的话，而是将目光转向地上那堆碎瓷片，缓缓开口说道：“吴管事，奴才……奴才不敢狡辩。只是……奴才觉得，这碟子碎得……有些蹊跷。”
“蹊跷？”吴管事挑了挑眉，冷笑道，“有什么蹊跷？不就是你手脚不利索，打碎了东西吗？还能有什么蹊跷？”
“吴管事，”林逸的语气依旧平静，但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您看这碟子摔碎的地方，离奴才刚才站着干活的位置，还有三四步远。奴才刚才一直在这里清洗碗碟，并没有靠近那边。而且……”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安子，继续说道：“而且，奴才刚才也看到了，是小安子公公，他自己拿着那个碟子在手里把玩，然后……碟子才从他手里掉下去摔碎的。”
小安子一听这话，立刻跳了起来，指着林逸骂道：“你……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拿碟子把玩了？我明明是好心想帮你看看，是你自己不小心撞到我，才把碟子碰掉的！”
“我撞到你？”林逸冷笑一声，“小安子公公，你刚才一直站在那边，我在这里洗碗，我们之间隔着好几步远，我怎么可能撞到你？莫非……小安子公公是想说，我会隔空撞人不成？”
“我……我……”小安子被林逸这番话说得有些语塞，脸也涨红了，但还是强辩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伸脚绊我，或者用什么东西扔我？反正……反正就是你害我摔了碟子！”
“好了！都给咱家闭嘴！”吴管事被他们吵得头疼，厉声喝止了两人。他虽然还是怀疑林逸，但听林逸这么一说，也觉得事情似乎并不像小安子说得那么简单。
他走到那堆碎瓷片旁边，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林逸和小安子两人站立的位置。
“小林子，”吴管事沉声问道，“你刚才说，你一直在这里洗碗，没有动过？”
“回吴管事，是的。”林逸肯定地回答，“奴才从开始清洗这些碗碟，就一直站在这里，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周围的几位公公都可以作证。”
吴管事闻言，目光扫向周围那几个看热闹的小太监。那几个小太监被他看得有些心虚，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但其中有两三个，还是犹豫着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林逸的说法。
吴管事心中了然。看来，林逸说的确实是实话。
他又转向小安子，眼神变得严厉起来：“小安子！你刚才说，是小林子撞到你，才把碟子碰掉的。那你告诉咱家，他是在哪里撞到你的？又是怎么撞到你的？”
小安子眼神有些闪烁，支支吾吾地说道：“就……就是在那边……他……他就是不小心……撞了我一下……”他说得含含糊糊，显然是在胡编乱造。
“在那边？”吴管事指着碎瓷片的位置，“那里离小林子洗碗的地方可不近。他是怎么跑过去撞你的？难道他长了翅膀不成？”
“我……我……”小安子被问得哑口无言，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林逸又开口说道：“吴管事，奴才……奴才还想起一件事。”
“说！”吴管事不耐烦地说道。
“奴才记得，”林逸缓缓说道，目光却一直盯着小安子，“刚才小安子公公过来的时候，似乎对这批青瓷碗碟特别感兴趣。他还拿起好几个碟子，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嘴里还啧啧称赞，说这碟子真漂亮，要是能偷偷藏一个回去就好了……”
“你……你胡说八道！”小安子一听这话，脸色大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尖声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你少在这里含血喷人！”
“我有没有胡说，小安子公公心里最清楚。”林逸淡淡地说道，“吴管事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其他几位公公，他们当时也在旁边，或许也听到了什么。”
吴管事闻言，目光再次投向周围那几个小太监。那几个小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犹豫。毕竟，得罪小安子也不是什么好事。
但其中一个小太监，就是之前被小安子欺负的那个小顺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开口说道：“吴……吴管事，奴才……奴才刚才好像……确实听到小安子公公……说了几句……说这碟子好看的话……”
虽然他说得含含糊糊，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小安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没想到，这个平时被他欺负惯了的小顺子，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指证他。
吴管事是什么人？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他看着小安子那慌乱的神情，和小顺子那怯懦但还算坚定的样子，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判断。
“小安子！”吴管事的语气变得异常冰冷，眼神如同刀子一般刮在小安子脸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我……”小安子彻底慌了神，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抱着吴管事的腿，哭喊道：“吴管事饶命啊！吴管事饶命啊！奴才……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只是一时糊涂……一时手痒……就想拿起来看看……没想到……没想到手一滑……就……就给摔了……奴才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求吴管事开恩，饶了奴才这一次吧！”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敢再狡辩了，只能痛哭流涕地承认是自己打碎了碟子，企图博取同情，减轻处罚。
吴管事看着脚下痛哭流涕的小安子，脸上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他最恨的就是这种敢做不敢当，还想栽赃嫁祸别人的小人。
他一脚踢开小安子，冷哼一声说道：“哼！现在知道错了？晚了！咱家早就看你小子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干正事，没想到你还敢做出这种栽赃陷害同僚的龌龊事！真是狗胆包天！”
他转向林逸，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小林子，这次是咱家错怪你了。你起来吧。”
林逸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总算是化解了这场危机。他依言站起身，依旧恭敬地说道：“多谢吴管事明察秋毫，还奴才一个清白。”
“嗯。”吴管事点了点头，又指着小安子对旁边两个老太监说道：“把这个小安子给咱家拖下去！狠狠地打三十板子！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什么叫祸从口出！打完了，再罚他把这个月的月钱全都扣了，拿去赔这个碟子的损失！”
“是！”那两个老太监应了一声，上前架起还在哭喊求饶的小安子，就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了出去。很快，院子外面就传来了小安子凄厉的惨叫声和板子击打皮肉的“啪啪”声。
周围的小太监们都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吴管事处理完小安子，又对林逸说道：“小林子，这次你虽然没有过错，但以后做事也要更加小心谨慎。这宫里头，人心隔肚皮，什么样的人都有。自己多长个心眼，别让人给算计了。”
“是，奴才谨记吴管事的教诲。”林逸连忙应道。
“行了，继续干你的活儿吧。”吴管事挥了挥手，又恢复了那副刻薄的模样，“记住，这些碗碟，一个都不能再出差错了！”
说完，他也转身离开了。
林逸看着吴管事离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自己这次虽然侥幸化解了危机，但也因此彻底得罪了小安子这个小人。以后在御膳房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了。
而且，他也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在这深宫之中，想要生存下去，光靠隐忍和退让是不够的，必要的时候，也必须学会反击，学会保护自己。
他定了定神，重新开始清洗那些碗碟。只是这一次，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以往没有的警惕和坚韧。
就在他埋头苦干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似乎有一道目光，正从不远处某个角落里，默默地注视着他。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朝那个方向望去，却只看到几个正在忙碌的太监，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是他多心了吗？
林逸皱了皱眉，没有再多想，继续干着手里的活。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他刚才与小安子和吴管事周旋的时候，确实有一个人，在暗中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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