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公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针,扎得林逸耳朵生疼。他连忙躬身:“奴才明白!奴才今日除了图纸,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受任何责罚!”
“嗯。”刘公公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林逸如蒙大赦,倒退着出了张公公的房间。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深吸一口气,才感觉活了过来。
回到自己那间位于营造司角落的简陋小屋,林逸迅速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又将那几块碎银子贴身藏好。他没有太多值钱的东西,唯一算得上有些分量的,便是那几本从现代带来的历史专业书籍的残页,他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夹在一件旧衣服里。
一个时辰后,林逸准时出现在刘公公府邸的侧门外。
刘府位于皇城边上的一条僻静胡同里,青砖灰瓦,门脸不大,但透着一股森严气派。门口守着两个精壮的家丁,见林逸走近,警惕地打量着他。
林逸拿出那块乌木令牌。
家丁验过令牌,其中一个点了点头,侧身让开:“进去吧,刘总管在书房等你。”
林逸道了声谢,迈步走进府门。
刘府的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雅致。穿过一道月亮门,便是一间亮堂的书房。
刘公公正坐在书案后,捧着一卷书看得入神。见林逸进来,他放下书卷,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
“谢刘总管。”林逸小心翼翼地在椅子边沿坐下。
“小林子,”刘公公开口道,“你今日立了功,咱家也不是小气的人。这个,你拿着。”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锦袋,扔到林逸面前的桌上。
锦袋落在桌上,发出“叮当”的轻响。
林逸拿起锦袋,入手沉甸甸的。他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几块大小不一的碎银子,还有几块金叶子。
“这……”林逸有些惊讶。
“拿着吧,”刘公公说道,“跟着咱家,亏待不了你。以后机灵点,好好办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刘总管赏!”林逸连忙起身道谢。
“坐下说话。”刘公公摆了摆手,“咱家问你,你之前在御膳房,可曾听说过一个叫小安子的太监?”
林逸心中一动,点头道:“回刘总管,奴才认得他。他与奴才是一同入宫的。”
“嗯,”刘公公说道,“这个小安子,前几日到咱家这里来告状,说御膳房有人在惠嫔娘娘的膳食里动手脚,还指名道姓说是你林逸在背后指使。”
林逸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他没想到,小安子竟然会把事情捅到刘公公这里来。
“刘总管明鉴,”林逸急忙辩解道,“此事绝无可能!奴才与那小安子素有嫌隙,他这是挟私报复,故意栽赃陷害奴才!”
“咱家自然知道他是胡说八道。”刘公公说道,“不过,御膳房那边,确实有些不太平。你之前不是也在御膳房待过吗?可曾察觉到什么异样?”
林逸心中飞快地盘算着。他知道,刘公公这是在试探自己,也是在给自己一个表忠心的机会。
他沉吟片刻,说道:“回刘总管,奴才在御膳房时,确实觉得有些事情不太对劲。尤其是负责惠嫔娘娘膳食的那位张德顺张公公,他平日里行事诡秘,而且……而且奴才曾无意中看见,他与御膳房的采买太监王有福过从甚密,两人经常在夜里偷偷摸摸地见面,不知在商议些什么。”
“张德顺?王有福?”刘公公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是的,”林逸说道,“奴才还听说,惠嫔娘娘近来身体一直不太好,胃口也差。奴才斗胆猜测,会不会……会不会真的有人在她的膳食里动了手脚?”
刘公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逸。
林逸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不知道自己这番话,说的是否合他的心意。
“小林子,”刘公公突然开口道,“你是个聪明人,咱家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几竿翠竹,缓缓说道:“御膳房那潭水,深得很。张德顺和王有福,不过是水面上漂着的两片烂叶子罢了。真正的大鱼,还藏在水底下呢。”
林逸心中一凛,他听出了刘公公话里的意思。
“刘总管的意思是……”
“咱家要你,”刘公公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着林逸,“帮咱家把这条大鱼,给钓出来。”
林逸的心猛地一跳。他没想到,刘公公竟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
“奴才……奴才怕是担不起这个重任。”林逸有些犹豫地说道。
“怎么?怕了?”刘公公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连张福贵那老狐狸都敢斗,还怕几个御膳房的厨子太监?”
“奴才不是怕,”林逸说道,“奴才是怕……辜负了刘总管的信任。”
“哼,”刘公公说道,“咱家既然用你,自然信得过你。你只需要记住,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后果……你明白的。”
林逸心中一寒,连忙说道:“奴才明白!奴才一定守口如瓶,誓死完成刘总管交代的任务!”
“好。”刘公公点了点头,“咱家会派人暗中协助你。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记住,咱家要的是证据,确凿无疑的证据。只有拿到证据,咱家才能名正言顺地把那些蛀虫,一个个都揪出来!”
“是!奴才遵命!”
从刘府出来,林逸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没想到,自己刚刚逃出营造司的漩涡,就又被卷入了御膳房的纷争。
而且,这一次,他要面对的,可能是比张福贵更加狡猾、更加危险的敌人。
回到自己的小屋,林逸将刘公公赏赐的银子和金叶子小心藏好。他知道,这些钱,或许很快就能派上用场。
接下来的几天,林逸表面上在刘府做些端茶倒水、打扫庭院的杂活,暗地里却在悄悄地收集关于御膳房,特别是张德顺和王有福的情报。
他利用以前在御膳房打杂时结识的几个小太监,旁敲侧击地打听消息。
很快,他就了解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原来,张德顺不仅负责惠嫔娘娘的膳食,还掌管着御膳房一部分贵重食材的采买和存储。而王有福,则是他最得力的助手,负责具体的采买事宜。
两人利用职务之便,以次充好,虚报冒领,侵吞了大量的宫中财物。
而且,他们似乎还与宫外的一些不法商人有勾结,将宫中的珍稀食材倒卖出去,牟取暴利。
至于惠嫔娘娘膳食的问题,林逸也打听到了一些风声。据说,张德顺为了讨好某位比惠嫔更受宠的娘娘,曾在惠嫔的膳食中,偷偷添加了一些相克之物,导致惠嫔身体日渐虚弱。
这些消息,让林逸心惊不已。
他没想到,小小的御膳房,竟然也隐藏着如此肮脏的勾当。
他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一一向刘公公作了汇报。
刘公公听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继续追查,务必找到确凿的证据。
林逸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一旦处理不好,不仅扳不倒张德顺和王有福,反而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他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
这天,林逸在刘府的后花园修剪花草,无意中听到两个小丫鬟在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后天就是惠嫔娘娘的生辰了。”
“是啊,听说御膳房那边,早就开始准备了。张德顺公公亲自盯着呢,说要给娘娘一个惊喜。”
林逸心中一动。
惠嫔娘娘的生辰?
这倒是个机会!
他立刻回到自己的小屋,开始仔细地盘算起来。
两天后,惠嫔娘娘生辰。
御膳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张德顺穿着一身崭新的锦缎袍子,在厨房里来回踱步,指挥着手下的太监们。
“都给咱家麻利点!今天的寿宴,要是出了半点差错,咱家扒了你们的皮!”
“是,张公公!”
王有福也跟在张德顺身后,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公公放心,都准备妥当了。那道‘百鸟朝凤’,可是小的亲自盯着做的,保管让娘娘满意。”王有福谄媚地说道。
“嗯。”张德顺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张……张公公,不好了!出……出事了!”
“慌什么!”张德顺瞪了他一眼,“天塌下来了不成?”
“是……是御药房那边……”小太监喘着气说道,“刚才送来的那批上等燕窝,好像……好像有点问题!”
“什么?!”张德顺脸色一变,“燕窝有问题?!”
那批燕窝,可是他特意嘱咐王有福去采买的,准备在寿宴上做一道压轴大菜。要是出了问题,那可就麻烦了!
“快!带咱家去看看!”张德顺急忙说道。
王有福也跟在后面,心里有些发虚。那批燕窝,他确实是动了些手脚,用了一些次等货色冒充,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地捞一笔。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两人跟着小太监,匆匆来到存放食材的库房。
只见库房门口,站着几个御药房的太监,脸色都很难看。
为首的一个,正是御药房的管事李太医。
“李太医,”张德顺挤出一丝笑容,“这是怎么了?可是那批燕窝有什么不妥?”
李太医冷哼一声,指着旁边案子上放着的一碗泡发好的燕窝,说道:“张公公,你自己看看吧!这哪里是上等血燕?分明是用猪皮和红糖染出来的假货!”
张德顺闻言,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那碗燕窝,又用手捻了捻,果然发现不对劲。
“这……这怎么可能?”张德顺喃喃自语道,“这批燕窝,可是王有福亲自去采买的……”
他猛地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王有福:“王有福!你给咱家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有福吓得浑身发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公公饶命啊!奴才……奴才也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才……才做了这等错事!求公公饶了奴才这一次吧!”
“混账东西!”张德顺气得浑身发抖,抬脚就向王有福踹去,“咱家平日里是怎么交代你的?你竟然敢拿这种假货来糊弄咱家!糊弄惠嫔娘娘!咱家今天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他一边骂着,一边对着王有福拳打脚踢。
王有福抱着头,在地上翻滚哀嚎。
李太医在一旁冷眼旁观,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张公公,这是在做什么?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刘公公正带着几个侍卫,从门外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太监,正是林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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