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的心“咯噔”一下。魏总管,内务府的最高掌权者,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会突然点名要见他?还是“十万火急”?
他不敢怠慢,对王恩道:“王公公,南三库暂时交给你照应一下,我即刻过去。”
“林爷放心,您快去吧,别让魏总管久等。”王恩点头哈腰,态度比先前还要恭敬几分。
林逸快步走出南三库,跟着前来传话的小太监,一路往内务府总管衙门而去。
总管衙门比广储司的官署气派得多,门口的侍卫也更加森严。
小太监将他引到一处花厅外,低声道:“林爷,魏总管就在里面,您自己进去吧。小的在外面候着。”
“有劳了。”林逸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花厅。
花厅内布置得雅致而不失威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正中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身着四品宫分缎补服的太监,年纪约莫五十上下,面容白净,保养得宜,眼神却锐利如鹰,不怒自威。正是内务府总管,魏公公。
“奴才林逸,叩见魏总管。”林逸不敢抬头,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
“起来吧。”魏公公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穿透力,在安静的花厅内回荡。
“谢魏总管。”林逸站起身,垂手侍立。
魏公公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拨了拨浮沫,却没有喝,目光落在林逸身上,细细打量着。
林逸感觉那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额角不自觉地渗出些许细汗。
“小林子,”魏公公放下茶盏,缓缓开口,“咱家今天叫你来,是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奴才聆听总管教诲。”
“广储司刘福、小全子一案,你办得不错。”魏公公的语气听不出喜怒,“金满仓那奴才,把你的功劳一五一十都报上来了。”
林逸心头微松,忙道:“奴才不敢居功。若非魏总管平日治下严明,奴才也断然没有机会发现他们的劣迹。都是总管和金总管领导有方。”
魏公公嘴角似有若无地牵动了一下,像是笑了,又像没有。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他顿了顿,继续道,“刘福在广储司盘踞多年,根深蒂固。这次能把他拔掉,也算是给广储司里那些不安分的手脚敲了警钟。”
林逸静静听着,不敢插话。他知道,魏公公的话还没说完。
“咱家听说,你在营造司的时候,也曾揭发过一桩图纸失窃案?”魏公公突然转了话题。
林逸心中一凛,答道:“是。奴才侥幸,蒙营造司李总管信任,才得以澄清。”
“侥幸?”魏公公轻哼一声,“这宫里头,哪有那么多侥幸。咱家看人,一看本事,二看忠心。你这两样,似乎都还有那么点意思。”
“总管谬赞,奴才愧不敢当。”林逸的头垂得更低。
“行了,这些虚话就免了。”魏公公摆了摆手,“金满仓提拔你做了南三库的总管事,这事咱家准了。不过,一个库房的总管事,还是太屈才了些。”
林逸心中一跳,抬起头,有些错愕地看向魏公公。
魏公公端详着他的表情,继续道:“广储司里,管着银、缎、瓷、茶四大库,还有皮张、鞍甲、颜料、蜡烛等杂项。这次刘福倒台,他原先兼管的缎匹库和瓷器库,也空出了管事的位子。咱家琢磨着,缎匹库那边,就交给你来管。给你个‘管事牌子’,正经的七品衔。”
林逸脑中“嗡”的一声。
广储司缎匹库管事,那可是个实打实的肥缺!比南三库一个杂项库的总管事,权力和油水都大了不止一个层级。而且,七品衔,在这宫里,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身份了。
“这…”林逸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怎么?不愿意?”魏公公的眼睛微微眯起。
“不不不!”林逸连忙跪下,“奴才…奴才何德何能,敢当此重任!奴才怕辜负了总管的信任!”
“咱家说你行,你就行。”魏公公语气不容置疑,“你只需要记住,咱家把你看作自己人。往后,替咱家把缎匹库看好了,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尤其是那些江南织造局送来的贡品,一丝一毫都不能有差池。”
“奴才遵命!奴才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林逸磕了个头,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嗯。”魏公公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咱家也会在万岁爷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你年轻,有能力,前途不可限量。”
“奴才谢魏总管提携之恩!此恩此德,奴才永世不忘!”林逸再次叩首。
“起来吧。”魏公公道,“缎匹库那些老人,有些可能不服你。你新官上任,该怎么办,不用咱家教你吧?”
林逸心中一动,明白了魏公公的意思。这是要他立威,也是在考验他的手段。
“奴才明白。”
“还有,”魏公公的声音沉了几分,“你这次揭发刘福,虽然立了功,但也得罪了不少人。广储司里,水深着呢。刘福背后,也不是没人。你自己往后行事,要多长几个心眼,别让人抓了把柄。”
林逸感到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他知道,魏公公这不是危言耸听。
“奴才谨记总管教诲。”
“好了,去吧。”魏公公端起茶盏,这次啜了一口,“金满仓那边,咱家会知会他。你明日就去缎匹库上任。”
“是,奴才告退。”林逸恭敬地行了一礼,缓缓退出了花厅。
走到门外,被午后的阳光一照,他才发觉自己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传话的小太监见他出来,连忙迎上来:“林爷,魏总管跟您说什么了?”
林逸看了他一眼,勉强笑了笑:“没什么,总管勉励了几句。”
他没有多说,径直往广储司方向走去。
脑子里却在飞快地盘算着。
魏公公这番话,信息量太大了。
提拔,重用,这是明面上的。
敲打,警告,这是暗地里的。
“自己人”三个字,分量极重,但也意味着,他从此就打上了魏公公的烙印。
而缎匹库,又会是怎样一个龙潭虎穴?
他正想着,迎面走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广储司瓷器库的管事太监,张保。
张保平日里与刘福走得很近,此刻看到林逸,脸上皮笑肉不笑。
“哟,这不是林爷吗?”张保尖着嗓子开口,声音有些刺耳,“听说您得了魏总管的青眼,要高升了?”
林逸停下脚步,看着他:“张公公消息倒是灵通。”
“那是自然。”张保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小林子,你可真是好手段啊。踩着刘爷的尸骨往上爬,这滋味,不错吧?”
他身后的几个太监也跟着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声,目光不善地盯着林逸。
林逸的脸色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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