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琼林诗会 打脸四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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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时三刻的琼林苑内,千盏宫灯仍未熄却,将雕梁画栋映照得金碧辉煌。

漱玉轩前早已人头攒动,文士们对着悬挂的三幅素绢议论纷纷。

太学博士周淳枯瘦的手指抚过“百年多病独登台”一句时,已是老泪纵横:“老朽研诗六十载,今日方见真章!”

这一举动引得周围文士纷纷侧目,更有年轻学子立即取出纸笔开始抄录。

人群后方忽然传来环佩叮咚之声。

只见徐分野一袭月白襕衫踏着晨光而来,腰间双鱼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朝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左侧永宁郡主莫红鱼怀抱古剑,冷若冰霜的面容上不见丝毫表情;右侧沐轻绾手捧焦尾琴,浅笑嫣然间自有一番风流态度。

三人所过之处,文士们不自觉地让出一条通路,却又在身后聚成窃窃私语的漩涡。

“徐世子好大的排场。”

西侧月门突然洞开,四皇子身着杏黄蟒袍,在十二名太学生的簇拥下昂然而入。

他轻抚着悬挂的《登高》诗绢,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只是这三篇大作...”目光刻意扫过沐轻绾,“气象万千,世子怕是做不出来,很明显是沐大小姐的闺阁墨宝。”

沐轻绾纤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拨,余韵震得四皇子腰间玉佩微微颤动。

徐分野却已径直走向主案,拎起青玉壶自斟自饮,对四皇子的挑衅恍若未闻。

他斟酒的动作行云流水,琥珀色的酒液在晨光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白瓷杯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礼部侍郎之子赵诚见状,立即从四皇子身后出列。

他整了整衣冠,从袖中取出一方洒金诗笺,清了清嗓子道:“在下不才,近日偶得拙作一首,愿以《望江亭》向世子请教。”

说罢朗声吟诵:“十二阑干倚碧空,暮云收尽楚江红。沙鸥不解人间事,飞入芦花浅水中。”

“好诗!”

翰林院承旨王大人击节赞叹,手中茶盏当啷一声落在青砖上,溅湿了官袍前襟也浑然不觉,“暮云收尽四字气象开阔,将黄昏时分的江景描绘得如在目前;尾联以沙鸥自况,隐有超然物外之志,当属近年少见佳作。”

几位同僚纷纷点头称是,更有年轻学子立即提笔记录。

徐分野放下酒壶,忽然举杯长吟:“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仅仅一句,满座哗然。

那天上来三字如银河倾泻,气势磅礴,震得廊下铜铃叮当作响。

赵诚脸色瞬间煞白,他诗中精心雕琢的楚江红,在这等磅礴气象面前,顿时成了溪流之于沧海。

待天生我材必有用一句诵出,连四皇子都变了脸色。

太学祭酒陆明远颤巍巍地站起身,手中茶盏啪地落地,老泪纵横:“此等胸襟气魄,老朽平生仅见!”

而赵明诚的洒金诗笺,不知何时已被他攥得皱皱巴巴,墨迹晕染开来,如同他此刻支离破碎的自信。

江南才女苏挽晴见势不妙,立即捧着象牙诗牌盈盈出列。

她轻启朱唇,声音如黄莺出谷:“妾身以一首《春闺怨》向徐世子请教,罗幕低垂烛影昏,金针停处有余温。东风不解相思苦,吹落海棠闭院门。”

“妙极!”

周淳捋须赞叹:“闭院门三字将孤寂之情写到极致,一个闭字道尽深闺女子的万般愁绪,当入《玉台新咏》续编。”

几位老翰林已经取出纸笔,准备抄录这难得的佳作。

廊下几位闺秀更是听得眼圈泛红,显然是被诗中意境深深打动。

沐轻绾忽然轻拨商弦,琴音清越,如清泉流过山涧。

徐分野望向轩外那株盛开的海棠,信口吟道:“云想衣裳花想容...”

满苑顿时鸦雀无声。

那想字用得妙到毫巅,将美人姿容与鲜花并提,却又更胜一筹。

苏挽晴的象牙诗牌啪地掉在地上,她精心雕琢的闭院门,在想衣裳的浑然天成面前,犹如瓦砾之于珠玉。

更绝的是,随着“春风拂槛露华浓”一句诵出,轩外海棠无风自动,粉白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如雨,仿佛也在为这绝世佳句献上敬意。

“诗成而草木应和...”

陆祭酒用袖子擦拭着眼角,声音哽咽,“老朽今日得见谪仙手段,死而无憾矣!”

在场众人无不动容,就连四皇子带来的太学生们也不禁露出钦佩之色。

四皇子见状,突然一脚踹翻身前案几,杯盘碗盏碎了一地。

周淳立即会意,捧着《王之辨》疾步上前:“世子既然通晓诗道,不知可敢与老夫论经?今日我们就来辩一辩这王道霸道之别。”

“请。”徐分野从容而自信。

周淳须发皆张,声音陡然提高八度:“先贤有云:圣人之治,当严刑峻法!”

每说一字,就有太学生击鼓应和,鼓声隆隆,声势骇人。

几位支持四皇子的官员趁机高声喝彩,场面一时喧闹非常。

周淳见状更加得意,继续高谈阔论:“故而对南疆蛮夷,当以雷霆手段镇之,以霹雳手段慑之...”

徐分野却不疾不徐,清朗的声音竟压过所有鼓噪:“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字字清晰,如清泉般流入每个人的耳中。

当他念到“河海不择细流”时,连四皇子带来的鼓手都不自觉地停了槌。

待“王者不却众庶”六字落地,周淳手中的经卷突然脱手坠地。

在场的老学士们纷纷离席,交口称赞:“此乃真正的帝王之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方显我上国的气度!”

四皇子脸色铁青,他苦心经营的声势,竟被一篇古文轻易瓦解。

“楹联!”

四皇子心有不甘,突然厉声喝道,指向回廊朱漆圆柱,试图转移话题。众人仰首望去,只见金丝楠木上刻着半联烫金大字:“竹影扫阶尘不动”。

“这是殿下三年前的佳作。”

周淳立即高声解释,“以竹影喻清高,以尘不动显气节,至今无人能续得下联。”

徐分野执起狼毫,在众目睽睽下蘸满墨汁。他略一沉吟,随即挥毫而就:“月穿潭底水无痕”。

七个大字力透纸背,与上联形成鲜明对比。那水无痕三字尤其精妙,既暗合上联意境,又超脱其外,展现出更高一层的境界。

“好!”

陆祭酒突然拍案而起,激动得白须乱颤,“尘不动刻意求工,反落窠臼;水无痕浑然天成,方是化境!前者如匠人雕琢,后者似天工开物,高下立判!”

这番评论引得满座哗然,四皇子袖中的手攥得发白,他最得意的联句,竟被当众批为下乘之作。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苑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名驿丞匆匆闯入,单膝跪地高声禀报:“启禀诸位大人,南疆使团已过青云驿,预计三日后抵达京城!”

徐分野从容搁笔,起身就走。

莫红鱼与沐轻绾伴于左右,一同离开。

苑内一片寂静,唯有四皇子扳指碎裂的轻响格外清晰。

他阴鸷的目光追随着徐分野远去的背影,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晨雾渐渐散去,琼林苑内的才子才女们却迟迟不愿离去。

他们或三五成群讨论方才的惊世之作,或独自沉思那些发人深省的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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