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富夹着尾巴跑了,呼啦一下,大半个村子的老少爷们都涌进了院子,挤得满满当当,简直没个下脚的地方。
说起来,谁家没因为那点税赋徭役,挨过钱大富的欺负、恐吓甚至拳脚?
可真没哪个胆子大的,敢像徐墨今天这样,把钱大富揍得鬼哭狼嚎直求饶。
村民们瞅着徐墨,那感觉复杂得很,又怕又佩服。
眼瞅着徐墨这威望蹭蹭往上涨,快成村里的主心骨了。
徐德众咳嗽一声开了口:“徐墨啊,今天你打钱里长是打痛快了,可你想过后果没?他好歹是官府的人,能这么算了?”
这话一出,村民们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脸上露出惧色。
是啊,别说这么打人了,就是税交不上,耆长都能带着官差半夜来抓人,要么关大牢,要么押去做苦役。
徐墨这么往死里揍钱大富,那家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大伙儿甭担心!”
徐墨让二虎搬来条凳子,自个儿站上去,一下高出人群半个头,扫视一圈才说:“钱大富,里长,听着在乡里挺唬人。可你们晓得,这里长搁在县里头,算个啥玩意儿不?”
村民们都摇摇头。
徐德众也在心里嘀咕,琢磨这话里的弯弯绕。
徐墨继续讲:“县衙里头,有县令大人,大县还有个县丞,咱们这种小县没县丞,就一个主簿、一个县尉。这三位才是正经的官。剩下那些啊,都是小吏。里长呢,是户房那边定下的,连小吏都勉强算,在县衙里,地位还不如个看门的差役呢,怕是一辈子都见不着县令大人一面。”
这话一落,村民里头跟炸了锅似的。
平日里钱大富张嘴闭嘴就是县太爷,动不动就要把谁谁谁发配充军。
大伙儿还真当他在县衙里有头有脸,认识县太爷呢。
闹了半天,连个差役都不如,县太爷的面都见不着?
这家伙,真他娘的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徐德众那张老脸也臊得慌。
他也一直觉得,钱大富敢这么横,县里头指定有靠山。
“所以啊,真要闹到县衙去,他钱大富能比我强多少?”
徐墨顿了顿,又问:“你们晓得,去县衙打官司,人家看啥不?”
村民们都竖起了耳朵。
好多人一辈子怕跟官府打交道,能躲多远躲多远。
“看啥?看钱呗!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没钱你莫进来!”一个显然吃过亏的村民愤愤道,满嘴的怨气。
“没错,衙门这地方,要么看理,要么看钱。”
徐墨声音提得老高:“要是县太爷讲道理,那钱大富根本不敢去县衙!今天他那副嘴脸,巧取豪夺,去了县衙就是自个儿找死!”
村民们纷纷点头。
好多人虽然没进屋,可院子里那点事,他们在外面听得真真切切。
“那要是……讲钱呢!”
徐墨咧嘴一笑,显得毫不在意:“不是我小瞧他钱大富,他那抠搜样,撑死了也就舍得花个十贯八贯去打点。可我呢?我不管他花多少,直接一百贯钱给他砸上去!”
嘶!
院子里响起一片抽冷气的声音!
一百贯!那可是能买二三十亩好地的钱!钱大富那靠算计抠门起家的老货,打死他都舍不得。
可徐墨舍得啊!
这家伙本来就是个败家子,赌钱都能输几十贯,打官司花一百贯算啥?
徐德众的胡子都哆嗦了。
官司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打算砸一百贯进去?真是个败家玩意儿!
“所以啊,他要是敢去衙门,那就是自投罗网,咱们赢定了!”
徐墨自信满满地一挥手,那架势,好像这事儿已经板上钉钉了。
村民们的心这才彻底踏实下来。
这么一说,管他讲理还是讲钱,钱大富都不占优啊。
原先看着跟土皇帝似的钱大富,现在一琢磨,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徐德众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小子,啥时候嘴皮子变得这么利索了?三言两语就把大伙儿给绕进去了,这煽动人心的本事……
徐墨接着又说:“今儿个我家出了事,乡亲们都赶过来帮忙,这份情我徐墨记下了。”
先前拿着棍棒冲进来帮忙的徐青山、徐大海那十几个人,个个都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不少之前怕事没敢进院子的村民,脸上都有些惭愧。
“为了谢大伙儿的情,也为了让咱村里日子能好过点!”
徐墨声音沉了下来:“我决定,成立一个捕鱼队!每家出一个人参加。浮生叔当队长,大头、大虎、二虎,你们仨当副队长!”
徐浮生脸上没啥波澜。
徐大头立马挺胸抬头,双手往后一背,摆出副队长的谱儿来。
大虎对着周围羡慕的眼神点点头,二虎则憨憨地笑着。
村民们一下子激动起来,眼睛都亮了。
这两天,全村人谁不琢磨着怎么能掺和进徐墨他们那个捕鱼的活计里去?
徐墨又道:“现在说工钱。浮生叔,每月四贯钱。大虎、二虎、大头,每月三贯。下午就进院子来帮忙的乡亲,每月两贯。其他人,只要参加,每月一贯!到月底,看大家干活咋样,除去本钱,赚的钱拿出三成来,全给大家发奖金!干得越好,奖金越多!”
徐浮生眼皮跳了一下,大虎二虎呼吸都粗重了,徐大头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
队长、副队长那都是虚名,这实打实的工钱,才真正把他们四个的地位给抬起来了。
先前拿着棍棒来的徐青山、徐小山、徐大海、徐二海、徐三海、徐二狗他们,一个个更是激动得浑身直哆嗦。
一个月两贯钱!一年就是二十四贯!这还不算奖金有多少!
这是要发啊!
今年冬天不用再勒紧裤腰带了,全家老小都能穿上暖和的棉袄,不用挨冻了。
过年的时候,说不定真能敞开了吃顿肉!
那些站在门外的村民,也是激动得眼泪汪汪,恨不得当场给徐墨跪下。
一到秋冬,天寒地冻的,地里的野菜越来越少,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每年都有不少穷人家,熬不过这个冬天,要么饿死,要么冻死。
今年好了!有指望了!能挺过去了!
徐德众皱着眉头:这小子真是个败家精,工钱开这么高!不过到底年轻,想得简单,等入了冬,河面结了冰,捕鱼就难了,就算有啥秘法怕也使不上劲。到时候一个月光工钱就得六十贯开销,看你那点家底能撑到几时。
“行了,各家回去合计合计,把参加捕鱼队的人选定下来,等会儿咱们开个短会。”
徐墨又吩咐:“大头,去把咱从县城买回来的红糖拿出来,跟大虎、二虎一起,给大伙儿分分,每人带点回去尝尝鲜,补补身子。”
这年头,红糖可是好东西,算补品!
“红糖!哎呦,那可是有钱人才吃得起的!”
“买啥红糖啊,买黑糖不就得了,一斤能省二百文呢!”
“嗨,徐墨现在可不一样了,赚大钱了,是有钱人,吃红糖才配得上!”
村民们喜笑颜开地等着分糖。
大虎、二虎、徐大头给大伙儿分着红糖,心里头那叫一个舒坦。
徐德众也厚着脸皮凑上去想领一份。
二虎直接把手一缩:“这红糖是给来帮忙的,不是给那些拖后腿的。”
徐德众气得胡子直抖,袖子一甩走了:“竖子不可与谋!”
村民们发出一阵哄笑,谁也没搭理他。
这族长,平日里见了钱大富那副巴结样,啥时候替同族说过半句硬话?
以前吧,大家没觉得有啥,可现在跟徐墨一比,立时就觉得不是个味儿了。
捕鱼队的人选很快定了下来,大家凑一起开了个短会,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浑身是劲地回了家。
徐墨又单独跟徐浮生聊了一会儿,这忙乱的一天才算彻底结束。
夜空中繁星点点,徐墨站在院子里,沐浴着星光,心里总算安稳了些。
柳文静在一旁痴痴地望着他,那双亮得像星星的眸子里,满是迷醉。
自家夫君,三言两语就化解了村民的恐惧,接着又成立捕鱼队,既帮了大家,又给自己拉起了一支能用得上的人手,保证了安全。
现在的夫君,真像是书读通了,能进庙堂的大人物一般。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徐墨拿着个小盒子走上前:“文静,想啥呢?”
“没、没什么!”
柳文静俏脸一红,低下头去:“夫君你累一天了,快歇着吧,我去做饭!”
“不急,瞧瞧,喜不喜欢!”徐墨打开盒子,里面是白玉手镯、金丝手镯、一根黄花白玉簪子、一对耳环、还有个银项圈,旁边还放着胭脂水粉。
柳文静美眸瞬间睁大,下一刻就扑进徐墨怀里,呜咽起来:“谢谢夫君……你对我太好了……我、我就跟做梦一样!”
成亲这三年,这还是夫君头一回给她买东西。
“傻丫头,快起来,我帮你戴上!”徐墨有些无奈。
这小妮子啥都好,就是太容易感动,对她好一点点,眼泪就吧嗒吧嗒掉。搁在以前那世界,你给女朋友老婆买再多东西,人家也觉得是应该的。
昏黄的油灯下,金银玉器衬得柳文静愈发光彩照人,那原本就窈窕的身段更显得婀娜。她声音细细的,带着点羞涩:“夫君,好看么!”
“不好看!”
“啊!”
“也就是……有那么一点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哎呀,看得我这心怦怦跳,受不了了,快跳出来了都,不信你摸摸看!”
“嘻嘻……夫君,你学坏了!”
“那喜欢不!”
“嗯!”
“行了,睡觉去!”
“不吃饭啦?”
“秀色可餐!”
“对不起夫君……”
“嗯?怎么了?”
“我……我那个来了……”
“那我给你煮碗红糖鸡蛋茶去!”
“啊!”柳文静看着转身走进厨房忙活的徐墨,一颗心简直要被暖化了。
煮饭、吃饭、洗漱。
等徐墨躺到床上时,真是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抱着温香软玉的柳文静,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徐墨感觉有人在轻轻推他,耳边传来柳文静带着颤抖的声音。
“夫、夫君……醒醒……好像……好像有人在撬咱们家门!”
徐墨一个激灵坐起来,侧耳细听,果然有细微的、金属刮擦门栓的声音传来,他头皮微微发麻,轻轻拍了拍柳文静:“别怕,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