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墨听不下去了:
“你算哪根葱替我?古时候有替父从军、替父还债的,要不你给我磕一个响的,我就让你替我赔罪,怎么样?”
钱建业气得脸都红了:“你!”
百里先生噗嗤一笑:“无忧兄,这位小友有点意思啊,不给介绍介绍?”
钱建业那点巴结踩人的小心思,百里先生混迹官场多年,
门儿清。他也不待见这种捧高踩低的小人做派。
“他,唉!”李三思看看徐墨,摇了摇头,那声‘妹夫’实在叫不出口。
钱建业赶紧抢话:“百里先生,他就是个败家子!三年没正经读书了,家底败光,前阵子还把祖宅、老婆、田地都拿去抵押,自己差点卖身为奴!”
百里先生眉头皱了起来:“建业贤弟,说话注意点!这位小友我虽然不熟,但看着不像你说的那种人。”
他懂点观人之术,不同的人,那气质是不一样的。
这年轻人,第一眼看着就是俊,再仔细瞅瞅,嚯,有种稳如老狗的气度。
这种气度,要么是手握大权的,要么是学问深不可测的。
钱建业急了:“百里先生,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问三思哥!”
百里先生扭头看向李三思。
李三思摆摆手:
“百里兄,建业贤弟说的……倒也没错,这里头事儿多,一言难尽,回头我再跟你细说!请!”
“哦!”百里先生迈步进了李府,路过徐墨身边时挥挥手:
“小友请,我信我的判断,你就算真像他们说的,肯定也是有原因的!”
“多谢!”人家一再给台阶,徐墨也只好跟着进去了。
他也没料到,这位百里先生,眼光这么尖。
他占了这身体,可性子跟原来那主儿完全两码事,那些混账事他是真干不出来。
四个人进了堂屋,分主次坐好。丫鬟上了茶,主客开始客套寒暄!
百里先生话头一转:
“这几年边境不太平,朝廷钱袋子紧,给各县加税是免不了的,不知道贤弟们有什么好法子没?”
“嘿,这是拿朝廷的事儿来考教我跟这败家子呢!我必须答得漂亮,狠狠压他一头。”
钱建业第一个开口:“要加税,不外乎农、商两头下手。
对商人,多设关卡,严查买卖,防止偷税漏税,税就能加上来。
对农民,多派些衙役下乡,查清户口、抓流民,只要人头够多,税收自然就上去了。”
李三思摇摇头。
这两条都是老调重弹,哪个县衙门不是这么干的?
没啥大用。
真要加税,不动地主、乡绅、豪强、士族的蛋糕,根本不可能。
可钱建业,一条都没说到点子上。
“呵呵,还行!”百里先生笑了笑点点头,转向徐墨:“小友可有良策?”
“国家大事,我一个小童生懂个啥,就不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徐墨摇头。
再坐会儿,给二舅哥个面子,等下还得去卖香皂呢。
一群书呆子,空谈国家大事,说再多顶个屁用!
百里先生还是劝:“小友,咱不谈国家大事,就随便聊聊!”
钱建业嗤笑一声:“百里先生,他一个连秀才都考不上的童生,哪儿懂什么国家税赋。”
徐墨还没开腔。
百里先生脸冷了下来:
“小朋友,功名不等于学问,只能说明你会考试罢了。南山先生连个童生都不是,谁敢说他不懂国家大事!”
“百里先生,晚生说错话了!”钱建业脸色唰地变了,赶紧抱拳认错,额头都冒汗了。
南山先生,那可是姑州的大佬,名满天下,朝廷里头起码有一成的大官是他的学生,这位百里先生估计也是。
怪不得连“贤弟”都不叫了,直接喊“小朋友”,这是暗戳戳说他不懂事呢。
百里先生又看向徐墨:“小友,随便聊聊!”
“得,今天不吐点干货出来,这位先生是不会放过我了!”徐墨没办法,只好说:“税赋我真不懂,但要说搞钱嘛,倒是能掰扯两句!”
“搞钱!”百里先生眼睛一亮:“请讲!”
收税不就是搞钱嘛,小友这说法,新鲜!
李三思瞪了徐墨一眼:把国家大事说得跟菜市场买菜似的!
钱建业轻哼一声:他就不信一个乡下泥腿子,在税赋上的见识能超过他这个秀才。
徐墨挑挑眉:“搞钱嘛,那还用说?自然是谁有钱就搞谁的。整天盯着那些苦哈哈的老百姓,费劲不说,也真搞不到几个子儿!”
百里先生一拍大腿笑起来:“小友这话精辟,谁有钱搞谁的!可具体怎么搞呢?”
李三思、钱建业后背都感觉有点凉:他们可都算是有钱人。
徐墨道:“把市坊那墙拆了,县城别再分什么住宅区商业区,哪儿都能开店做买卖。”
大周这城里搞坊市制,住宅区、商业区分得死死的。
坊和坊之间还有高墙隔着。
早上开门做生意,太阳下山就关门,官府还敲锣通知。
这样管着是方便,官府能把城市捏得死死的,但做买卖太不方便了。
想当年华夏唐朝就是这样,后来宋朝给废了,那商业叫一个发达,朝廷收税收到手软,就没缺过钱。
百里先生点点头:“这法子确实管用!”
县城到处都能开铺子,买东西方便了,买卖自然就多了,税收也就上来了。
徐墨又补充:“光拆墙还不够,还得搞点夜间经济!”
百里先生抱拳:“敢问小友,何为夜间经济?”
徐墨无奈摊手:
“就是晚上也让做生意呗把戏班子、花灯会什么的搞起来,街边儿让老百姓卖点小吃。
这样一来,谁还在家里呆得住?
天一黑都想出来溜达溜达,有钱的就出来花钱,没钱的也能琢磨着挣点钱,整个庆县不就活了吗?”
那些地主、士绅、豪强,手里钱多得是,可也没啥地方好花。
百里先生眼睛刷地亮了:“小友高见!”
大周朝实行宵禁,晚上街上连鬼影都见不着,谁不是憋在家里?
不管有钱没钱,家里都没啥乐子,心里都憋得慌。
要是白天能做生意,晚上也能做,税收能不高吗?
李三思像头一次认识徐墨似的看着他,感觉这‘妹夫’,跟以前完全不是一个人了。
徐墨撇撇嘴。这算啥高见啊!现代社会,哪儿不是遍地商铺,晚上全是夜市?
见过的都能说出来。
钱建业摇头表示反对:
“百里先生,有好处就有坏处,拆了坊墙,废了宵禁,流寇盗贼肯定会多起来,这法子看着好,其实问题大得很!”
“小朋友,有流寇就多派点巡捕嘛,不能因为怕呛着就不吃饭。”
百里先生瞥了钱建业一眼,又看向徐墨,抱拳:“小友,请继续!”
钱建业气血直往上冲。小朋友?小友?他在百里先生心里,竟然比不过这个败家子!
徐墨站了起来:
“做到这些就差不多了。只要县城活起来,来找活干的老百姓多了,乡下的士绅地主也会往县城搬,城里的宅子肯定抢手,官府就能卖地盖房,给老百姓再多些活路。”
“这真是大善啊!”百里先生也站起身来:
“我这就回去写奏章,把拆掉坊墙的好处跟朝廷说说!”
“百里兄,别冲动!”李三思脸色都变了,赶紧劝:“坊市制度是朝廷定下的规矩,谁要是敢随便提废除,肯定会招来攻击,更何况是你!”
百里先生皱了皱眉:他现在不受皇上待见,被贬到这儿,提建议也不一定能成。
徐墨往外走去:
“没错,这事儿肯定有人反对!可咱们这些读书人,不是说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吗?总得做点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