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捕鱼队的人都惊呆了。
谁能想到,平时看着不起眼的徐二狗,居然这么猛,连捕头都敢一起告了?
这小子心眼子比马蜂窝还密,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这么顶?
“郭良,你快去找恩公!我跟去衙门那边打点一下,让打板子的手下留情!”
郭仓急忙吩咐一句,拔腿就追了上去。
衙门打板子,那可是有讲究的。给钱不给钱,效果天差地别。
一个真打,一个做戏,听着都是啪啪响,可不给钱的能把骨头打断,给足了钱,打完照样活蹦乱跳。
徐二狗一口气跑到县衙门口,直愣愣就往那面登闻鼓冲过去!
守门的两个衙役脸都绿了,抄起家伙就要拦人!
郭仓及时赶到,一把按住两人的手:
“两位官爷行行好,我们是真的有天大的冤屈!我这兄弟年纪小,不禁打,劳烦两位通融通融,给里面递个话!”
两小块碎银子悄悄塞进衙役手里。衙役掂了掂分量,互相递了个眼色,哼了一声:“算你懂事。放心,死不了。”
郭仓这才松了口气。
砰!砰!砰!
登闻鼓前,徐二狗抡圆了鼓槌,用尽全身力气砸了下去。
整个县衙瞬间就炸了锅,有衙役快马加鞭去请县太爷。
登闻鼓响,县令必须升堂,这是大周朝的铁律,谁也不能改。
县衙后院,兵房。
刑豹听到鼓声,探头看了一眼,赶紧找到一个中年人:“方捕头,那帮泥腿子真敲登闻鼓了。”
“安排妥当了?”方铁心,县衙三大捕头之一,穿着一身黑色的捕快服,身形看着挺拔,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刚才还威风八面的刑豹,这会儿跟个三孙子似的,满脸谄媚:“妥妥的,大人!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办好了!”
“那就好。”方铁心慢悠悠地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等县太爷升堂,正好坐实了他们刁民的身份。”
刑豹眉头却皱了起来:“大人,属下有点不明白。前几天大老爷才判了他们赢,现在咱们又把他们弄成刁民,这不是明摆着打大老爷的脸吗?万一大老爷怪罪下来……”
方铁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刑豹啊,这衙门里,有几位老爷?”
刑豹心里一哆嗦:“三,三位!”
方铁心眼睛眯了起来:“那你说说,这几位老爷,到底谁说了算,谁说了不算?这事儿,谁定的?”
刑豹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边缘。
县令大老爷是名义上最大,可要是指挥不动下面的三班六房,那就是个空架子,地位搞不好还不如主薄二老爷和县尉三老爷!
怪不得下面的人敢捞好处,大老爷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谁给你卖命?
方铁心冷哼:
“大老爷不是铁面无私吗?为了几个刁民,连里长都给送进大牢了。要是真让他在县衙一家独大,咱们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明白了!”刑豹赶紧点头哈腰,转过身却是一脸苦涩: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这明摆着是二老爷想架空大老爷,让方捕头下的套。目的就是打大老爷的脸,
让他在衙门里没威信。
大徐庄这帮愣头青,正好撞枪口上了,成了方捕头的棋子。
他刑豹,肯定也成了大老爷的眼中钉。
早知道是这么个浑水,打死他也不掺和!
可现在想退也晚了。
只能盼着事成之后,有方捕头和二老爷罩着,能熬到大老爷滚蛋那天吧。
……
半个时辰后,公堂之上。
县太爷王为民穿着绿色的官服,端坐在大堂正中。
右边稍低的位置摆着一张小案几,笔墨纸砚齐全,主薄马前端坐在那里。
徐二狗趴在地上,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县太爷和主薄,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以前听徐大头吹牛讲告状的故事,他羡慕得不行,今天总算轮到自己了。
可听故事是一回事,真跪在这儿,看着高高在上的县太爷,心里那叫一个虚。
更别提还得挨那要命的四十大板,万一真被打死了咋办?
“非升堂之日,擅敲登闻鼓,杖责四十!”
王为民扫了堂下少年一眼,拿起一根白色的签子,扔在地上。
这是规矩,不是开堂审案的日子你跑来告状,就算有八个县太爷也不够忙活的。
“四十大板!”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徐二狗还是吓得脸都白了,死死咬着牙,全身肌肉绷紧。
“白签!”
负责行刑的两个衙役眼睛顿时一亮,抡起水火棍就往下砸。
大老爷的签筒里有三种签:白签、红签、黑签!
白签,意思意思打几下;
红签,那就得打得皮开肉绽;
要是黑签,那就是往死里打!这是衙门里打板子的潜规则!
要是大老爷扔的是黑签,就算有人塞了银子,也得打个半死。
啪!啪!
板子打得震天响。
趴在地上的徐二狗却是一脸懵逼:
“咦?不疼啊?怎么一点都不疼?上面打得那么响,我屁股好像都没挨着板子?”
“嘿,大老爷心善,扔了白签,又有人使了银子打点!”
“不过这小子也忒实诚了,就算打得不疼,你好歹也叫两声啊!”
“你不叫,不是显得咱们哥俩放水吗!”
“得,给他来一下实的,他就知道叫了!”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趁着板子交错的瞬间,其中一板结结实实落在了徐二狗屁股上!
“嗷——!”
徐二狗疼得脸都扭曲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就对了嘛!你不叫,别人还以为咱们哥俩假打呢!”两个衙役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板子继续有节奏地落下,只要徐二狗不叫唤,准保就有一板子是真的。
挨了三下结实的,徐二狗也学乖了,板子还没落下就开始鬼哭狼嚎,叫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四十大板很快打完。
王为民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小民徐二狗,北平乡大徐庄人氏!状告衙门方捕头、刑豹,他们勾结鱼市恶霸翻江龙……”
徐二狗哆哆嗦嗦地举起状纸,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结结巴巴地说了一遍。
徐大头上次告钱大富的流程,他听了没有一百遍也有八十遍了,怎么告状还是知道的。
“北平乡,大徐庄!”王为民脸色沉了下去,转头看向主薄马前,眼神冷得像冰。
都是官场混的老油条,这点弯弯绕绕,谁看不明白?
早就听说这个马前,把上一任县太爷架空,把持县衙两年了。
现在看来,是想故技重施,压他这个新来的县令一头啊。
马前只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好像完全不知道这事儿似的。
“这些人是先生的族人,怪不得胆子都这么大。
前脚告了里长,后脚就敢告巡捕、捕头!
马前既然敢出手,想必是早有准备,就等着落我的面子呢!”
王为民心里跟明镜似的,沉声道:“来人!传方捕头、刑豹、翻江龙到案!”
几个快班衙役应声而出,没过多久,方铁心、刑豹和翻江龙就进了大堂。
徐二狗看着这三人,恨得牙根痒痒。
王为民开口道:
“方捕头,刑豹,大徐庄徐二狗状告你们勾结地痞,擅自在鱼市抽成,朝廷规定只收一成税,你们却要抽两成,甚至三成!你们可有话说?”
方铁心直接跪下,抬起头,一脸正气:
“大人明鉴!此乃刁民血口喷人!请他拿出证据来!若是没有证据,便是诬告!”
刑豹也跟着哭丧着脸,满脸的冤屈:
“大人!小人在鱼市巡查,多年来兢兢业业,从未拿过商户一文钱!请大人传唤鱼市商户前来对质,还小人一个清白!”
“对!大人!他们就是污蔑!”翻江龙也跳出来,一脸悲愤,
“小人就是在鱼市混口饭吃,结果被这帮刁民无故殴打!
要不是方捕头和刑捕快及时赶到,小人恐怕就被他们活活打死了!请大人为小人做主啊!”
“你们胡说!明明你才是渔霸!你就是他的后台!”徐二狗指着死不认账的三人,有点慌了。
不对啊!大头哥不是说,上次他把状纸一递上去,
钱大富吓得屁滚尿流,乖乖认罪,连狡辩都不敢吗?
怎么这三个人一点都不按剧本走啊!
“肃静!”
惊堂木再次拍响,王为民看向翻江龙,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意:
“你不要害怕,本官既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听说,你的花名叫翻江龙?”
“嘿嘿,都是道上的兄弟们抬举,叫小的一声翻江龙,其实就是小人水性好点罢了!”
翻江龙一看县太爷居然对他笑了,顿时乐得找不着北了。
主薄马前的脸色却猛地一变!
啪!
惊堂木狠狠拍下!
王为民一把抓起签筒里所有的黑签,脸上再无半点笑意,冷若冰霜:
“大胆刁民!龙乃九五之尊,天子象征!你一介草民,竟敢妄自称龙?
此乃谋逆大罪,十恶不赦!来人呐!给我重打八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