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墨和柳文静洗漱完,也上床睡觉。
依旧是两个冰冷的被窝。
徐墨没有睡意,也没有心猿意马,只是看着漆黑的屋顶,怔怔出神。
柳文静小心翼翼地问:“夫君,你不开心吗?”
“有点。”
徐墨眯着眼睛,轻声问道:“文静,你说这个天下,会不会有一天,变得人人有饭吃,有衣穿,不再馋肉?”
“孩子们都有书读,老人生病都可以医治,大家不再担心兵荒马乱?”
“……不会。”
柳文静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夫君说的是天下大同,那是历朝历代,都没有实现过的。”
徐墨苦笑一声。
“也是,这个时代的科技生产力,怎么可能实现天下大同!”
“科技?”
柳文静疑惑不解,怔怔地看着屋顶。
半晌,她才低声说道:“夫君,你好像变了一个人。”
徐墨在被窝里一惊,连忙问:“哪里变了?”
柳文静小声地说:“以前,对浮生叔、大虎、二虎、大头这些同族兄弟,你从来不理不睬的。”
“现在,你对他们真好,眼里也没有那种瞧不起人的神色了。”
“对钱大富那种里长,以前你也看不起,但心里却害怕他们。”
“现在,你完全没放在眼里。”
“好像书上说的那样,对善人善,对恶人恶,对诡诈之人,就用诡诈之术。”
好细腻的心思。
徐墨有些惊讶,怔怔地问道:“变成这样,你喜欢吗?”
“嗯!”
“来我被窝?”
“嗯,夫君。”柳文静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羞。
“不要叫夫君,叫老公!”徐墨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柳文静愣住了,“……不行!”她脱口而出,语气坚决。
“为什么?”徐墨追问。
“老公是称呼阉人的!”柳文静解释道。
“……老公称呼阉人的???”徐墨懵了。
“阉人历朝历代称呼都不同,官方称寺人、黄门、貂珰,尊称内官、内臣、中官、中贵;
蔑称内竖、阉臣、太监、阉人、老公,打阉人也叫打老公。”柳文静细细解释。
“……你怎么这么清楚?”徐墨没想到柳文静还知道这些。
“……小时候,有个道士路过我家,说我有凤命;父亲便将我当秀女培养,教了我很多的宫廷礼仪和忌讳。”
“凤命?”
……
翌日,天还未亮。
徐浮生已赶着骡车,将装满活鱼的大木桶拉了出来。五人整装待发。
柳文静拿着一个红布包,快步走到徐墨面前,塞到他手中,
“夫君,卖鱼的钱若是不够,就把这个镯子给当了吧!若是还不够,便去找我哥,他不会不管我的。”
柳文静的语气带着一丝担忧。
“守好门,等我回来!”徐墨接过布包,沉声说道。
他轻轻理了理柳文静耳边的碎发,转身,迈步启程。
指尖残留的温度,仿佛还在脸颊上。
柳文静抚摸着被徐墨触碰过的脸庞,俏脸泛起一抹动人的红霞。
昨夜,两人依旧没有逾矩,只是相拥而眠,说了些贴心的话。
但现在的夫君,她真的好喜欢。
温柔,体贴,又暖心。
大虎、徐大头两人走在最前面,负责探路。
徐浮生赶着骡车,走在队伍中间。
徐墨和二虎则跟在车后。
这个时代不太平,尤其是在夜里,强盗土匪横行。
土路崎岖不平,坑坑洼洼,稍不注意,车轮就会陷进去。
徐浮生显然对夜路极为熟悉,五人一路疾行,倒也平安无事。
天色蒙蒙亮,远处,一座城池的轮廓,渐渐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前身去县城,都是坐牛车,从没步行过四十里路。
徐墨还没走到一半,两条腿就酸软无力,不得不爬上骡车。
而徐浮生、大虎、徐破虏依旧健步如飞,就连流氓徐大头也精神奕奕,这脚力,真是让科技时代的人望尘莫及!
五人终于来到了县城。
夯土城墙,围着一座青砖城楼,城楼之上,持枪守备兵来回巡逻,城门高约三米。
城门内外,两排持枪守备兵,两张桌子,两个监门官,戒备森严。
大虎、徐破虏、徐大头望着高耸的城楼,满脸震撼,徐浮生却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
“卖鱼骡车,入城一百文!”一个守备兵检查了一下骡车,懒洋洋地开口。
徐墨皱了皱眉,还是交了钱。
前身经常来县城,知道拉货入城需要交钱,货物不同,收费也不同,一车鱼以前是五十文。
上个月,新县太爷刚到任,入城费就直接涨了一倍。
守备兵放行,骡车缓缓驶入县城。
进了城门,映入眼帘的是清一色的砖瓦房,零星散落着几栋二层小楼。
徐墨有些失望,这县城的模样,连前世的乡镇都不如。
不过,城内居民的穿着打扮,衣服款式和花色,确实比大徐庄的村民要丰富许多。
大虎、徐破虏、徐大头却看得无比激动,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乡下村民,许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村庄,去过乡镇的都不多,来县城的更是寥寥无几,来一趟,回去能吹好几年。
五人赶着骡车,径直前往东市,那是县城里专门的肉类交易市场。
大业城池,采用的是‘市坊’制度。
市,是交易场所;坊,是居住区域。市坊结合,街市分离。
市坊之间,用砖墙隔开,有严格的交易时间,到点就会封闭。
骡车来到了东市外面。
徐浮生说道,“还不知道现在的鱼价怎么样,得先去打听打听价钱。”他的语气沉稳。
徐墨看向身后的三人。
徐破虏摸了摸后脑勺,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该怎么打听。
大虎也有些胆怯,不敢上前。
倒是村溜子徐大头,嘿嘿一笑,站了出来,“这事儿交给我。”他拍着胸脯说道。
没过多久,徐大头便跑了回来,将交易税、鱼价打听得清清楚楚。
交易税,是十分抽一。
小鱼,一斤能卖二十文。
两斤左右的鱼,一斤三十文。
三斤以上的鱼,一斤能卖四十文。
三斤到八斤的鱼,一斤能卖五十文。
八斤以上的鱼,一斤能卖六十文。
不过,这些都是死鱼的价格,若是活鱼,每斤能多卖二十文。
五人赶着骡车,驶入东市,找了个空摊位,开始叫卖。
还没等他们正式开张,八个眼神凶恶、流里流气的地痞泼皮,突然围住了骡车。
一个敞着怀,胸口露出一撮黑毛,豹头环眼的壮汉,双手抱胸,冷笑着说道,
“进庙烧香,见佛磕头,来了东市不拜码头,就想在这里卖鱼?谁给你们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