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徕再次苏醒,是被肚子咕咕叫的饥饿声与周遭的喧闹声唤醒。
睁开双眸,审视着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简陋的地毯上,周围空无一人,光线略显昏暗的帐篷,酷似古代行军打仗所用的营帐!
回想起自己身为现代的一名退伍军人,退伍后一直在一家博物馆工作。
某一日,在协助放置一枚令牌文物时,出于好奇便用手轻抚了一下,触碰之际,突然手仿若被针扎,松开令牌后,未流血且疼痛不再,便未加在意。不过自那时起,却格外感到困倦。
强撑着下班,归家后倒头就睡,梦中自己正与几名妙龄女子“纠缠”,宣泄着自己单身三十载的积蓄精力。
突然,美女们面容狰狞,抓着魏徕的头疯狂往床头撞去,剧烈的疼痛将自己疼醒,便置身于战场之上这等场景。
那血腥味和脑袋上的疼痛绝非虚假,那唯有一个解释——自己穿越了。
正思考此地何处时,走进来一位气质儒雅的青年书生,浑身散发着浓郁的书香气息,个头一米七几上下,身体显得极为瘦弱,活似竹竿成精一般,让人见其相貌便忍不住想笑。
青年书生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浓稠的小米粥,香气扑鼻而来,魏徕贪婪地猛咽了一口唾沫。
青年书生瞧着魏徕头上缠绕的大包,满含关切地问道:
“三郎伤可好些?孙大夫说你头上大包瞧着吓人,实则无甚大碍,休养几日便会消散!”
魏徕此时眼中唯有那碗香喷喷的小米粥,猛咽口水,根本未去听书生讲话。
青年书生连唤三声:
“三郎、三郎、三郎!”
魏徕这才回神,用陌生的眼神望着他问道:
“你是何人?”
“我们相识吗?”
“这粥可是给我的?”
“赶快给我吧!快饿死我了!”
青年书生见魏徕连自己都不记得,惊诧道:
“三郎你脑袋受伤,莫非失了魂不成?连为兄都不记得!”
魏徕看着青年书生陌生的面庞,亦是疑惑道:
“失魂?莫非你知晓我是谁?”
“那我叫何名?”
“现今是何朝代?…”
魏徕一连串发问,未等书生回答,便连忙从书生手中自顾自拿过粥来,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净!
书生见魏徕这反常举动,又被问出一连串问题,心中已然确信魏徕失魂,解释道:
“看来三郎你确实失魂了,你名唤兰霖,家中排行老三,平素叫你三郎,为兄是你二堂兄,单名一个蔻字,你可有些印象?”
魏徕听了兰蔻的回答,确定自己成为穿越大军的一员,无奈地叹气道:
“我头痛欲裂,二哥给我讲讲往昔之事吧,或许这般我便能更快恢复记忆。”
兰蔻一想,觉得有理,便与魏徕聊起从前的事来……
原来当下已是北宋宣和元年,兰霖和兰蔻为堂兄弟,祖父已逝,祖母健在,兰家共有两房,大房为兰蔻家、二房为兰霖家。
祖母与兰霖一家一同生活,兰霖在兰家排行老三,前头还有一个大堂姐,已出嫁。
兰霖因此在家通常被称作兰三郎,兰霖亦是二房独子!自幼好勇斗狠,气得兰霖父母够呛,用如今的话讲就是混混一个,但为人极其孝顺。
恰逢潍州招募厢军,兰蔻在军中担任文书,索性带着天天惹是生非的兰霖从了军。
兰蔻觉得像兰霖这般人高马大的,天生就是做武将的料,不从军简直是浪费人才。
哪知兰霖时运不济,首次上战场便差点丢了性命,当然这话兰蔻不会明言,只是对他叮嘱道:
“你呀!日后可要小心谨慎些,倘若你有何不幸?让为兄如何面对二叔他们!”
魏徕望着兰蔻满脸关怀的模样,心中一暖,心道:兰霖确已身死,活着的是我魏徕了,不过也能从其话语中感受到兰蔻是真心关怀他,让他有了亲人之感。
二人又聊了片刻,兰蔻见时辰已晚,自己还要处理战后事宜,临走时不嫌啰嗦地又关怀道:
“战场上吉凶难测,你莫怪为兄啰嗦多言,切记莫要莽撞冲动!好生养伤,为兄得空再来看望你!”
魏徕赶忙礼貌道:
“二哥关怀三郎!三郎高兴还来不及呢?岂会嫌二哥啰嗦!”
兰蔻见兰霖如此回答,有些诧异,觉得他与以往有所不同,不由问道:
“三郎你往昔可是最烦为兄唠叨的?”
魏徕见状,为免兰蔻起疑,于是解释道:
“二哥说甚话呢?往昔是我不懂事,不明白二哥的一片苦心,现今终于懂了!”
兰蔻见魏徕终于理解自己,不由欣喜道:
“你懂了便好!甚好!”
兰蔻离去后,魏徕在心中整理兰蔻所述的信息,这时又进来四人,不大宽敞的帐篷顿时变得拥挤,为首之人,气宇不凡,相貌堂堂,最显眼的便是那二尺长髯,年龄约莫三十五岁左右,正是在战场上救下自己的“关公”。
随即又想起兰蔻所言现今是北宋朝,怎可能有关公存在呢,就在魏徕胡乱猜测他的身份时。
关胜走上前来,亲切地对魏徕问道:
“不知勇士如何称呼?头上的伤可有无大碍?”
魏徕躺在地毯上,见是救命恩人,便欲起身致谢,被关胜一双大手扶住道:
“勇士伤未痊愈?躺着说话即可!不必拘礼。”
魏徕想起二哥兰蔻所说的话,自己不过一介小卒,于是放低姿态答道:
“小人名叫兰霖,家中排行老三,众人平日称我兰三郎,伤已无大碍,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小人绝不敢忘!”
“区区分内之事,你不必客气!昨日,关某见你在战场上毫无惧色,颇具血性,就凭这份胆量也值得关某施救!若假以时日必是一员猛将,可谓是咱们潍州厢军之福,不像某些人,麾下尽是胆小软弱之辈…!”
关胜聊起魏徕来,话语颇为推崇,不过话锋一转,就欲敲打一下某些将领,未料话还未说完,便被身后一名矮胖将领打断附和道:
“关将军所言极是!这名勇士不愧是出自咱们左营麾下,在指挥使大人统领下,越发精锐!”
关胜听闻这话,面上微微露出不悦,不过很快隐去。
魏徕没有往昔记忆,不知如何回应,不过“关公”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却被他敏锐察觉。
这时另一名魁梧将领不满矮胖将领打断关胜讲话,还使劲拍刘指挥使马屁,出言讥讽道:
“哼,兰三郎有血性是勇士不假!出自左营麾下也不错!”
停顿一下又继续道:
“不过,左营贪生怕死之辈可是不少!”
矮胖将领一听这话,脸色难看至极,怒气冲冲地争辩道:
“吴明全你这厮说甚鸟话呢?你一个小小都头,居然敢用这般语气与本虞侯讲话!不知尊卑上下吗?”
魏徕观察到矮胖将领,四肢短粗,脸上还有明显刺字;紧紧跟在一位年轻将领身后,料想就是所谓刘指挥使吧,个头中等,长得细皮嫩肉,面貌阴鸷,嘴唇微薄,根本不像将军,更像一名公子哥。
吴明全则是一脸络腮胡子,说话大大咧咧,毫不遮掩,身形甚是魁梧壮硕,个头也有一米八左右,毫不示弱地回怼矮胖将领道:
“敢问孔虞侯大人,那你解释一下,你们五都近百人马被几十名匪寇撵着跑是何缘由呢?要不是兰三郎个人勇武,反杀匪寇头目,怕是你们五都不得全军覆没,连个种都留不下吧!”
孔虞侯又欲争辩,眼看他们又要争吵起来,关胜不愿他们在魏徕面前丢人现眼,出声喝止道:
“好啦!你们都别吵啦!个个如泼妇骂街一般,徒让兰三郎笑话,你们瞧瞧自己还像个将领吗?”
孔虞侯和吴明全当即闭嘴,不敢再多言,关胜这才转过身对魏徕夸赞道:
“你此次作战英勇,功不可没,关某赏罚分明,不可不赏,以后你就留在我身旁如何?”
这话明着是征求魏徕意见,实则是说给刘倪和孔彦舟他们听的。
魏徕摸不清状况,不知该不该应下,未作声。
关胜以为魏徕怕孔彦舟等将领不敢答应,望向孔彦舟和刘倪问道:
“刘指挥使、孔虞侯你们左营可愿割爱,成全关某爱才之心?”
年轻将领便是刘倪,为左营指挥使,目光直视关胜,不言不答,根本不惧关胜的话语,而孔彦舟为人圆滑,不愿与关胜直接撕破脸皮,连忙赔笑道:
“关将军既然发话,卑职们岂敢不从!”
刚刚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饶命啊!关将军饶命啊…!”
刘倪一听外面声音,脸色愈发难看,最后不情不愿地低头道:
“不知关将军能否饶过外面幸存的弟兄?还望将军看在他们是初犯的份上,给他们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至于魏徕只能躺在那里,尴尬地看着他们相互表演,现今已然无人在乎他的意见。
只听关胜面露悲愤、自责的语气说道:
“你们左营五都在潍河边上,被匪军伏击,近百人却只有兰三郎一人敢反抗,不仅趁机反杀匪寇头目,还拖延时间救下外面存活下来之人,不过救得却是懦弱不堪之辈!该杀!”
刘倪和孔彦舟见关胜神色不善,只能再次服软求情道:
“请关将军念他们也是新募之卒,未加妥善训练,便饶过这次吧!”
关胜犹豫半晌,才缓缓道:
“好吧!不过你们五都已经没了,就把他们一同调到亲卫营来,让关某好生教导,看看他们是否是天生胆小懦弱之辈?”
孔彦舟、刘倪心中怨恨,能从这次战事中活下来的,不管实力如何,至少皆是聪明人,只要勤加训练定是精锐无疑,又被借机弄走!真当老子们好欺负!
不过却不能当面反驳,万一追究起自己等人训练不力的统领责任又要倒霉!俩人眼神交流一番后,刘倪轻轻点头,孔彦舟连忙答道:
“卑职谨遵关将军军令!”
关胜见他俩识趣,不再理睬二人,对魏徕保证道:
“关某待战事结束,必上报知州张大人为你请功!”
魏徕连忙学着孔彦舟的模样抱拳行礼,感谢道:
“卑职多谢将军救命和提携之恩!”
关胜本来已经迈出帐篷,随即转身对吴明全询问道:
“吴都头,你麾下不是正缺一位十将吗?就让兰三郎他去担任吧!”
吴都头愣了一下,我麾下何时缺十将了,随即反应过来,抱拳行礼道:
“卑职遵命!”
说完望了望刘倪俩人,向关胜问道:
“军主既然赏罚分明,不过临阵怯战士卒虽是初犯,死罪可免,可活罪难逃,应杖打五十军棍以敬效尤,免得其他营效仿才是?”
刘倪饶是城府再深,毕竟年轻,被关胜、吴明全俩人一唱一和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拿捏,再也忍耐不住脾气,就想出言争辩,被身边的孔彦舟死死拉住胳膊,无法动弹。
关胜见刘倪这般都未反驳,故意停顿一下答道:
“五十军棍太多,就罚仗打二十军棍以观后效!~不过念他们是新卒,现在又是战时,打过之后就暂归兰十将掌管吧,正好凑一小队,让兰十将好生教导,如若再犯,定斩不饶!”
关胜说完还盯着刘倪和孔彦舟看了看,警告之意明显,随后不等刘倪和孔彦舟有所反应,便转身离开。
说来也怪,关胜刚刚离去,外面的饶命声便停止了,只剩下些许伤兵的疼叫声。
刘倪等关胜离开后,怒气再也难以掩饰,显然不满关胜的话语,但又不敢当面反驳。
刘倪、孔彦舟紧接着也拂袖离去,唯独留下吴明全,对魏徕说道:
“兰十将你伤应该无甚大碍吧!没听清军主的命令吗?你已是亲卫营十将啦!赶紧收拾一下包裹,跟咱家去亲卫营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