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换源:

  晚餐依然十分丰盛,花姐还亲自下厨作了自己最拿手的红烧牛腩,锅里香气四溢,让人几乎恨不得把锅都吃掉。

除了之前的四人,还有附近的七八个老人家带着五六个孩子来到农舍吃饭,大家像是庆祝节日一样的高兴,感谢花姐给这里带来的快乐。

晚餐结束的时候,农舍外已经风雨交加,附近的原住民回去之后,花姐带着咩咩和波英收拾残局,然后拿出两个杯子,给关蓦然和自己倒上一杯这里的住民自己酿的米酒。

“蓦然,能给我们讲点高兴的事情吗?”咩咩蜷缩在一张椅子里说,老黄趴在她脚下,吐着舌头休息。

关蓦然回想一番,发现自己的过去实在是乏善可陈,毫无趣味,他有些遗憾的想到,要是梵少爷在这里,一定是欢声笑语,满堂喝彩,让身边的女人心花怒放。

无奈之下,他只好把之前告诉过乔侨,与兆君相遇的经过,和自己的大学生活陈述一遍,连自己都觉得枯燥乏味,但听着他说话的三个女人,倒是十分贴心的配合他,笑的人仰马翻。

故事讲完,差不多九点半,无所事事的四人,已经开始此起彼伏的打着哈欠,于是,花姐给大家分配睡觉的房间。

“小关,晚上可不要乱来哦。”花姐说,“波英跟我住一楼,你们两个睡二楼的两间房子。实在忍不住,不要叫的太大声。”

“花姐!”关蓦然和咩咩几乎是同时不好意思的开口,打断一脸坏笑的花姐。

三个女人轮流去卫生间刷牙,关蓦然坐在大厅里,将杯子里剩余的米酒喝完,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好像是切换到平行时空般,有种说不出的不真实感。

等到女人们都回屋睡觉,他洗漱完毕,关掉一楼的灯,来到二楼自己的房间,一阵困意上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不知不觉中,他又进入梦里,走在一人高的干芦苇地里,周围的芦苇多得惊人,看不到头,他走了好久,才走出来,来到一处荒凉的山坡断崖,却是无路可走。

正在他找不到路的时候,又是那只见过的孔雀,从天空中飞下,变成一个女人的模样,坐在他面前干枯的木桩上,背对着他,看着一望无际的荒凉土地,有些哀伤的对他说。

“你见到孔雀了吗?它有没有告诉你,我很想你?”

关蓦然走过去,蹲着孔雀变成的女人身边,拉着她的手,用女人的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带着痛苦的说,

“你知道吗?每当我在凌晨醒来,看着空荡荡的阳台,总觉得,你应该在我身边。”

女人的眼睛有些泪水,她强忍着不哭,假装开心的说,

“我明白的,我希望你也能明白,无论你对我做些什么,我都不介意,就像飞蛾一样,明知道会受伤还是会扑倒火上,我就是这么傻。”

关蓦然突然睁开眼睛,窗外的雨已经停下,屋檐上的积水落在地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皎洁的月光从窗户进来显得发白,他感到自己的脸上有些湿漉漉的,好像哭过一般。

他有些心虚的环顾四周,惊讶的发现咩咩孤零零的坐在床脚的阴影处,像是饥饿的孤儿,环抱双脚,静静的看着他。

关蓦然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努力用手去拿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想要打开里面的灯光,他搜索一番,什么都没有找到,他有些害怕的看着盯着自己的咩咩,咩咩的样子有些生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依旧穿着早上在她家里,穿着的那件无袖连体睡裙,只是头发用一根橡胶圈扎起来,露出她饱满的前额,关蓦然更加疑惑,他记得咩咩一直喜欢把显得发际线很高的前额用头发遮住。

白色月光缓缓爬上咩咩的脸,让她看上去像是《咒怨》里的小鬼,嘴唇更是冰冷的可怕,但又十分轻薄,双唇一下下随着心跳声音起伏,好像在控诉自己的愤怒,指责眼前的关蓦然。

关蓦然感到自己浑身冰凉,喉咙出奇的干渴,试图咽下几口唾液,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但吞下口水的声音,被屋里突然冷静的氛围放大,咩咩站起来,像是被这声音惊扰,慢慢走向关蓦然,双脚摩擦连体睡裙,发出滋滋的声音,然后,整个人坐在关蓦然身上,忧伤的双眼直视关蓦然的眼睛,关蓦然看到咩咩逐渐放大的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好像被黑洞吸入一般,沉入宇宙中不知名的角落,此刻,两个人是如此的接近,却又是那么的遥远。

关蓦然伸出手,试图抚摸骑在身上的咩咩。咩咩脩的向后退缩,躲开他的手,然后,微微张开淡红色的嘴唇,举起双手,脱掉自己的睡裙,里面赤裸裸的没有穿内衣,雪白的肌肤沐浴在惨白的月光下,让她身上的伤疤更加明显。

那个畜生是多么可恶啊!除了这些伤痕,什么都没有给咩咩留下。

咩咩前后缓慢的移动身体,试图唤醒关蓦然最本能的欲望,关蓦然心中却是十分悲伤,像是看着断臂的维纳斯,除了她残缺的美带来的震撼,什么感觉都没有。

相比之下,夺走他童贞的乔侨的身体,简直不值一文,只是两个不完美的身体间,毫无意义的互相接触,那曾经迷乱他心智的触感,简直就像是小朋友的玩闹一般,根本与爱情无关,除了刚才梦里孔雀变成的女人哀怨的眼睛,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这更美丽的物体。

对关蓦然来讲,此刻的咩咩已经不再是世俗的欲望,这些遍布全身的疤痕带给他的冲击,让他从单纯的性爱上升到美学的境地,他像欣赏一副世界名画一般,看着咩咩交织着各种情绪的躯体,没有一丝兴奋,只有一种期待着与人分享的喜悦,自己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感觉,像是一种对命运的嘲讽,也像是一种对偏爱自己的幸福的有恃无恐,又像是一种流失的美梦,从自己的指缝中滑过的,曾经拥有过的落空感,无数的情绪交织在他的内心,他痛哭起来,渴望自己被圣母玛利亚救赎,想要永远的和咩咩在一起。

五六分钟过后,咩咩失望的穿好自己脱下的睡裙,轻轻的离去,好像从来没有来过。

浑身大汗的关蓦然,挣扎着起来,捡起落在地上的手机,打开看时间,凌晨三点零八分,感到口渴的不行,他打开手机的电筒,摸索着来到一楼的厨房想要一瓶矿泉水。

“不好好洞房,在这里干嘛呢?新郎官。”

黑夜里突然出现的声音,把他吓一跳,手机电筒照过去,才发现是穿着一件性感连体胸衣的花姐,关蓦然松口气,说到,

“有些热,太渴了。”

“通常男人不去洞房,只有两个原因,要么不行,要么心里有另一个女人。”花姐的声音带着调侃,拿出一根蜡烛做光源。

“这里是用柴油机发电,晚上没电用,将就一下吧。”

微弱的烛光带着关蓦然回到客厅,花姐和他坐在光源之外,看不清对方,藏着关蓦然有些惨白的脸,他慌乱的灌进矿泉水,心里十分纠结。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在和咩咩一起的时候,看到另一个女的脸?

为什么自己的心会这么痛?

那张脸本不是他该惦记的啊。

他拿出烟,点燃之后,慢慢的吸着,对面的花姐没有回应,好像一尊菩萨看着挣扎的世人。

“小关,上次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想听吗?”

黑暗里花姐的口吻,像是解惑的讲经人,引导愚昧的信徒领悟至上真理。

“好啊,花姐,正好睡不着。”关蓦然从自我怀疑中走出来,看着前方黑暗中一闪一闪的烟头火花,燃开一道记忆的大门。

“新哥是叠码仔的头儿,祖祖辈辈都是靠海吃海的人,整个家族都是做见不得光的事情,但他讲义气,为人好爽,很多兄弟都愿意跟着他干,在他最红的时候,被仇家盯上,一枚炸弹放在他的车底,虽然捡回条命,他却失去生育能力,跟他同车的老婆,半身不遂,后半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

他的仇家被他找到,灌入水泥桶,丢到大海里。

最开始,我不知道这些事,被他包养之后,他都没有碰过我,我虽然有些担忧,但他什么都没有解释,给我买一套房子,一辆奔驰车,还交给我一间叫“夜来香”酒吧打理。

酒吧里面有很多苦命的女人,也有很多心狠的女人,我花了一点时间,用了一些手段,才把她们都收拢到手里,我明白她们的苦,所以,给她们更好的待遇,本来也不是我的东西,我也不想去计较有什么得失。

有天,酒吧来个坐轮椅的女人想见我,我知道她就是新哥的老婆,我以为她是来上门处理我这个小三,心里十分害怕,犹豫很久,才鼓起勇气出去见她。

出乎意料的事,大姐见到我,不禁没有生气,还一直笑着对我说,早就该来看我,跟我认识一下,打个招呼,但是这段时间在做康复治疗,希望我不要怪她。

我很意外,哪里会有这么大方的女人,不介意自己的男人在外面包养女人?

大姐问我,方不方便跟她一起回家?

我没有表态,她叫来司机把车开过来,拉着我一起回到新哥原本的家里,新哥不在家,家里只有他们的女儿,囡囡。

囡囡是我在舞蹈学校的学生,一直很喜欢我,我离开学校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她,她开心的跑过来,抱着我,说要把新学的舞蹈跳给我看。

囡囡跳完后,回到自己的屋里做作业,大姐带着我来到厨房,教我做饭,说新哥喜欢吃红烧牛腩,应该怎么做才香。

我非常内疚,好像是个小偷一样,不敢正眼看她,她却拉着我的手说,这一切都是她的安排,找人跟我说包养我,从拘留所里捞我,还有替我弟弟治病。

我很意外,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说,自己快没时间,一直想要找个人替她照顾新哥和囡囡,最开始新哥不同意,要是她走了,自己就做个鳏夫,不续弦,最后架不住她不停的念叨,勉强同意,找了几个,女儿囡囡都不喜欢,好不容易才有我这样的,能够被囡囡接受。

我哭的很厉害,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大姐,她要我答应她,替她好好的照顾这个家。

新哥回家后,看到我们三个女人,先是很诧异,然后愧疚的抱着大姐不说话,当天晚上,大姐让我服侍新哥睡觉,自己去插满仪器的病床休息。

一个月后,大姐走了,我搬进这个家,代替她的位置,像我答应过她那样,照顾好新哥和囡囡。

大姐走后,新哥全部身心都投入事业里,生意越做越大,就连香港的报纸也开始关注他,大肆报道,说他是走私帝国的皇帝。

其实这些对他来讲,都没有意义,他只是希望有些事情可以让他暂时从思念大姐的痛苦中摆脱出来。”

花姐的情绪有些痛苦,黑夜里的烟头发出更加猛烈的火光,抽完一根,她才继续说。

“自从跟了新哥以后,每年我都会组织舞蹈学校的同事聚会,让那些曾经看不起我,故意刁难我的人,对我点头哈腰,用尽一切办法讨好我,想要得到我的帮助。

最开始,我还有点新鲜感,久了,也就乏了,当作任务一般的继续,后来,囡囡去法国留学,我就更加无所事事,终日开着车到处闲逛。

有一天,我开车回到曾经住过的鸽子笼房,附近都在拆迁,就这栋楼没有动静,我很好奇,下车去问拆迁的人,他说,有个美国回来的科技公司老板,一年前出巨资将这栋楼买下,不让他们拆迁,估计是看中这块地的潜力,想要多找政府要点钱。

我觉得这个科技公司的老板好傻,花钱买栋破楼干什么,难道越过太平洋做钉子户?

一个星期后,我去参加舞蹈学校的聚会,曾经的同事无意中说起,以前给大家送盒饭的外卖员,现在可了不得,在美国硅谷创办一家科技公司,已经在纳斯达克上市,市值已经过亿,被政府邀请回国投资。

前天见到他,他还问起我,说我的手机号码换了,他联系不到我,同事没有给他我的手机号,只是告诉他,在“夜来香”酒吧可能遇到我。

听到小军的消息,我挺高兴的,但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还能怎么样呢?

一个月后的一天,手下来给我说,酒吧里来了个怪人,每天晚上都包一张桌子,点一杯冰镇白葡萄酒,坐上一个小时就走,他担心这个人是来找茬,问我要不要去看一下。

当天晚上,我来到酒吧,发现他说的这个怪人居然是小军,小军几乎没什么变化,还是跟以前一样,看上傻乎乎的,他见到我很激动,想要包住我,我担心手下的人给新哥乱说,带着他到我的车里,开着车在街上晃悠。

他对我说,他在美国跟导师一起创办的公司大获成功,现在已经实现财富自由,获得美国国籍,这次回来就是带我去美国,跟他一起生活。

我很感动,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我现在是新哥的女人。

他要我跟他去个地方,到了才知道,那个买下鸽子笼房的美国老板,居然就是他,他不想自己的记忆被毁掉,这里有他最珍贵的东西。

我们回到曾经住过的地方,过去的情感像是死灰复燃的幽灵,将我们带到曾经做过无数次爱的床上,再一次拥有彼此。

做完之后,小军说,他一定要和我在一起,哪怕是付出所有的代价,回到贫穷的日子都无所谓。

我抱着他哭了很久,下定决心要跟他走,打算回家趁着新哥不注意,偷偷跟小军远走高飞。

回到家里,黑黝黝的一片,我打开灯,发现新哥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我回家,我有些心虚的掩饰,假装去洗澡,新哥突然问我,什么时候去美国?要不要他帮忙安排?

我吓坏了,想到他仇家的下场,跪在他面前,乞求他的原谅,请他放过小军,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他笑的很开心,将我拉起来,坐在身边,对我说,

“傻女,你当我作谁?我给不了你名分和孩子,还不能给你快乐和幸福吗?我想阿妹也是一样的,希望你们能够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阿妹是大姐的小名,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把头埋在新哥怀里,不停的哭,说我对不起他,对不起大姐和囡囡。

新哥摸着我的头发,给我说,最近衙门里跟他有关系的人,陆续被抓,恐怕自己已经被盯上,被抓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才安排人,暗中保护我。

我说,那我不走了,留下来陪他躲过这一劫。

他说,无论自己势力有多大,始终是个贼,怎么跟官斗?囡囡已经长大,要是自己能够看到她嫁人就好了。

最后,他说,让我告诉小军,不准欺负我,美国那边也是有黑社会的。要是让他知道,小军对我不好,他一定弄死小军。

半个月后,我将名下所有的资产变卖,存入香港的户头,再从香港汇到美国,小军帮我办了签证,第二天上午就走。

当天晚上,手下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找不到新哥,问我知不知道他在哪里?全城的公安和外面来的特警都在找他。

我到处打电话找人,终于在一艘趁夜打算偷渡到香港的货船上,见到孤身一人的新哥。

新哥叼着一根烟,不敢相信的回头看着我,很生气的大声骂我,

“为什么要来这里?不是告诉你,让你去美国吗?为什么要这么蠢?”

我问他,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他一脸无所谓的说,跑路啊,受伤怎么跑?

我说,要不留下来自首吧?

他拒绝的说,那我还不如去死。

他又赶我走,我死死的抱着船杆,直到开船。

我们到香港,新哥躲在朋友的家里,我取出之前存过来的钱,开家茶餐厅,红烧牛腩作特色菜,生意很不错,至少两个人生活没有问题。

差不多过了半年,外面的风声没有那么紧,新哥出来帮我在茶餐厅里做事,小军也来过,他知道新哥的情况,到茶餐厅留下一笔钱,再也没有来找过我。

他买的那栋楼,被政府强势收回拆掉,这边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人和事,回到美国后,娶妻生子,过得很好。”

花姐又点燃一支烟,咳嗽几下,好像有些着凉,关蓦然问她要不算了,她强撑着说没事,讲完就好。

“新哥意外身亡,警察来的时候,说新哥是大陆的通缉犯,问我知不知道?

我不敢去认尸,关掉茶餐厅,带着几个伙计,兜兜转转来到这边,换个身份重新开始。”

花姐将没有抽完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一阵咳嗽之后,叹息的说到,

“这个世界是很残酷的,不会因为你有多好,有多爱一个人就能改变命运,那些千辛万苦,一点一滴积累的心血结晶,正要一眨眼的功夫,就能瞬间消失,荡然无存。

人啊,只能被命运选择,而不能选择命运。

有些人,有些事,只适合生活在记忆的最深处,不要让那些已经失去的东西,干扰身边现在的人。”

花姐站起身,对关蓦然说,

“回房间吧,已经很晚了,今天下午你还要赶飞机。”

关蓦然回到房间,窗外的月亮已经不见,厚厚的乌云遮住皎洁的月光,空气中再次充满潮湿的气息,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好像明白,在丽江呆久的人,为什么不愿意出去?

因为他们的过去实在是太可怕,一旦被恐怖的回忆抓住,他们就会跌入无尽的深渊,不知何时才能到底,困在将死未死的状态里。

第二天清晨,山雨已经渐渐停止,四下还有些雾气,农舍外的草地里,坑坑洼洼的积水将外出的人双脚沾上稀泥,床边老黄的叫声惊醒关蓦然,他起来穿好衣服,跟着老黄来到一楼的客厅。

有些受凉的咩咩蜷缩在摇椅里,用手指按着太阳穴,对抗着身体的不适。

随着太阳的升起,清晨的阳光被农舍的窗格分割成数道金色的丝带,落在她的周围,像是朵金色的睡莲。

加了一件外套的花姐带着波英端出早餐,招呼关蓦然和咩咩来桌上吃饭。

“下雨之后,有点冷啊。”关蓦然吃着热乎乎的馒头,对其他人说。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嘛,山里的温度是要比外面低一点。”花姐回应他的话。

咩咩好像有心事,没有理会关蓦然,想到昨夜的情况,关蓦然有些腼腆的看着她,她察觉到关蓦然的目光,头低下的更深,好像要钻进地里一般。

吃过早餐,关蓦然试着去收拾桌子洗碗,被花姐赶出来,说,男人一旦下厨房,就作不了大丈夫,她不喜欢小男人。

等到花姐收拾完毕,波英和老黄依依不舍的跟在三人身边,送他们上车,波英的眼睛已经红了,花姐帮她擦着眼泪,说,

下周肯定来看她,就算是汛期也来。

波英懂事的拒绝,站在一旁,摸着老黄的脑袋,目送三人离开。

回到花间居,咩咩帮着关蓦然收拾行李,她看上去和昨夜不一样,像是另一人般,害羞胆怯的抱着收拾完行李的关蓦然,贴着他的胸口说,

“蓦然,不要忘了我。”

关蓦然点点头,搂住咩咩吻着她单薄的嘴唇,双手在咩咩的身体上游走,从肩膀到后背,从后背到腰身,反复来回的摸索,想要把咩咩身体的曲线灌进脑海,成为习惯。

“咩咩,跟我走吧。”

咩咩摇头拒绝,吻了一下关蓦然,从他的怀抱滑出,说,

“我还要一点时间,有些事情需要处理,等到时机成熟再说吧。”

关蓦然想到花姐说的,咩咩需要一个新的身份,才不会被那个畜生找到,十分不舍的抱着她。

“我会给你写电子邮件,每天都写,我要把我人生的每一天都跟你分享。”

“再见,蓦然。”咩咩低声说。

前台的老刘办理退房的时候,跟关蓦然说到,

“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带点成华猪肉过来,那东西做回锅肉才叫香。

“好的,没问题,一定给你带。”关蓦然谢过老刘对他的照顾,递给他一根烟说,

“老刘,你以前去过成都吗?”

“当然去过啊,儿子结婚的时候去的,后来被媳妇赶出来,恐怕再也去不了啦。”

“没事,下次,你过来,我招待你。”

老刘有些失落的抽着烟,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花姐过来说,关蓦然该走了,不然会晚点,赶不上飞机。

关蓦然跟着花姐上车,回头看着捂着脸,忍着哭泣的咩咩,难过的向她挥手,看着越来越远的花间居,他感到自己好像是误入桃花源的樵夫,现在离开桃花源,回到自己的世界,以后真的还能再见到吗?他的心里不免悲戚起来。

飞机到成都的时候,已经快要晚上九点,关蓦然谈妥一辆机场的出租,不打表拉着他回家,快要过中海国际的时候,想起自己还没有吃饭,看着公路边24小时的麦当劳得来速餐厅,索性就在这里下车,吃过晚饭再回去。

麦当劳外面的座位上,坐在一些在这里乘凉聚会的人,有穿着超短裙的年轻女孩们,有成双成对的情侣,还有一家老小和几个醉鬼,都在微凉的晚风中,享受夏日夜晚的宁静。

关蓦然推门进去,里面的空调开的很大,让他忍不住打个哆嗦,前台没有人,他来到前台看着打折券上的信息,确定自己要点的汉堡,按几下门铃。

里面出来一个女大学生模样的服务员,看着关蓦然,有些意外,也有些高兴,向里面的人喊着,

“媛媛姐,你的宝贝疙瘩在这里,快出来。”

关蓦然抬头一看,出来的服务员正是之前和他同床睡过一夜的TWINS里的阿SA,而老陈听见她的声音,有些不明所以的出来,看着一脸沧桑的关蓦然,先愣了一下,又笑起来,对关蓦然说,

“老板,要吃点什么,今日全场优惠哦。”

“老陈,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关蓦然意外的问到。

“我们在这里打暑期工啊,有空调,管饭吃,还干净,离家里和学校都近。倒是,老关,你又怎么啦?看上去这么憔悴的,被女鬼缠上啦?”老陈一脸讥笑的说着。

“还有十分钟换班,你吃完,外面等我。”

关蓦然吃过晚餐,站在外面的停车场等老陈,老陈没有换衣服,依然是穿着麦当劳的工作服,说是,今天穿回去洗。

又问关蓦然,她穿这种工作服好不好看,有没有制服的诱惑?

“好看的很。巴适惨了。”关蓦然愉快的调侃。

“哟,这是到哪里去了,心情都变得不一样?”老陈依然抽着她的ELLE薄荷烟,装怪的说,

“现在还惦记别人的老婆吗?”

想到酒吧的那一晚,关蓦然不好意思的自嘲,心想,

当时要是选择留下来跟咩咩在一起,而不是乔侨,自己还会遭遇这些破事吗?

“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还是告诉你,比较好。”老陈将烟头扔到地上,用修长的腿将之踩灭。

“我跟小布分了。”

“啊,为什么呢?感觉你们两个感情不错啊。”关蓦然吐出一口香烟,诧异的问。

“不是你说的嘛,小布太可怜,天天跟个男人亲嘴。我就放过他啰。”老陈白了他一眼,又点燃一根香烟。

“真的假的?你不要开玩笑啦。”关蓦然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高兴。

“他妈不喜欢我,说我太妖艳,他留不住我的,他又是个大孝子,我跟他耍朋友,就是觉得他人好孝顺,总不能为了我不孝吧?那样不就没有在一起的理由啦?”

“还没进门,就有婆媳问题,分了也好。”关蓦然点头的说。

“认真想想,小布真的是个好男人,可能我这辈子都跟好男人没有缘分吧。”老陈有些无奈的说。

“我的车来了,先走了,改天聚。”

一辆奔驰大G到路边,老陈上车坐到副驾驶位置,开车的是个差不多四十岁的中年人,关蓦然想着,这个是不是老陈说的老东西呢?

关蓦然坐上一辆三轮车回家,洗澡之后,给咩咩打电话,没有人接,或许是睡了。躺在孤独的床上,他想着昨日在草地上和农舍里,发生的事情,宛如一场梦境,脑袋里闪过咩咩的胴体,有些燥热的睡不着,辗转反侧之后,起来站在阳台边上,抽烟看着远处,朦胧中,他好像听到孔雀的叫声,猛然想起那个孔雀换作的哀伤女人和她哀怨的双眼,他试图逃避这段记忆,但有舍不得的回头扎进去。

那个他不敢面对的女人的脸,不就是他今夜见过的老陈吗?

想到这里,关蓦然眼角的泪水划过,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咩咩,亦或者老陈而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