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丢失了所有记忆,那种刻在本能里的,对剑这类武器的热爱,还是驱使着他将那把剑拿在手里。
他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等了好久,中间几次想要到外面转转,但漆黑的走廊还是让他抵挡住了诱惑。
他的双腿在床边漫无目的地晃来晃去,直到屋门被人再次打开。
来者并非刚才的那位年轻人。但是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对方向他挥手,示意跟上来。
原路返回的途中,纾离下了两层楼,他感觉有些奇怪,他不记得自己有过上楼的经历。
最终,他们来到一个宽阔的平台,脚下的地板由大理石筑成,那个人回头看到纾离愣在原地,但他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伸出手打开一扇门,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纾离跟上来。
等打量够了这里的环境之后,纾离跟了上来,他记得自己来过这里,每当他来到一个新的地方,相关的记忆都会浮现出来,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感觉,就像宿醉之后的清晨一般。
也许自己昨晚的确喝了不少的酒。
他走进门里,那个人很快跟了上来。
相比之下,这间屋子的装饰就显得十分考究,他对这里没有一丝印象,周围都是新鲜的雕塑和壁画。他猜想这里过去应该是礼堂或会议室之类,只不过现在已经荒废。
墙上的壁画随着他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栩栩如生,直到走到房间的尽头,他才得以仔细地欣赏那一尊精美雕像上漂浮着的金丝。
假如他此刻还能集中注意力的话——但这件事对他来说已经不那么容易,尤其是在迷迷糊糊地被人带到一间空旷的大厅里之后,那么他多半还能辨认出壁画的作者和年代,这些古老艺术家的名字还深藏在他的脑海里。
天花板上的透明水晶勾勒出天之皓月完美无瑕的笑容以及飘逸的裙摆,金色的背景衬托着周围的一切。
大厅正中间,还悬挂着谦仙长老的画像,他是敬元殿第一届长老,每个人都知晓他的名字——即便是那些飞升到上元界的优秀剑士。
他凝视着长老的眼睛,但对方并未看他,而是将目光投向其他更有趣味的地方,屋里总共有十二扇高大的落地窗,薄薄的一层纸蒙在了上面,太阳光穿透之后变成模糊的影子。
窗帘是紫色绸缎,绣着各式各样的图案,随风飘扬的时候仿佛要从上面跳出来一般。
打磨得发光的地板是由橡木所制成,上面铺着二百多年前从提亚大陆运来的地毯,直到今天踩在上面还能有软绵绵的感觉,他只是看了看,简直不忍心下脚。
等他再次转过头来时,发现一张桌子和四把椅子被摆放整齐。
也许是椅子的做工太过细致,以至于他甚至忽略了上面坐着的几个人。
把手上镀的一层金漆在黑暗的室内依然闪闪发光,亮度几乎快要盖过角落里燃烧着的几根蜡烛,鲜红的丝绸软垫上面的绒毛看起来像是在对着客人招手一般。
他十分肯定,自己的屁股一旦沾上这东西恐怕就不愿再站起来。
“坐,”一个人伸出手指着空着的那把椅子,语气还算友好,纾离心想,也许这帮人并没有想取自己的性命。
他十分自觉地坐到空着的那把椅子上面,一个女人背对着他,另外两个男人分别坐在旁边,无论哪一个他都不认识。
其中一个男人较矮一些,胸膛处的两块肌肉看起来十分发达,细长的深褐色头发一直垂到肩膀,末端已经有些发黄。
他长着一张还算帅气的瓜子脸,脸颊则透露出不易察觉的粉棕色,两条伤疤不经意间从他的袖子下面漏了出来,一直延伸到拇指和食指交汇的地方。
另外那个高瘦的男人看起来和纾离的年龄差不了多少,纾离看向他时,这人正低着头摆弄修长的指甲,即便如此,纾离十分清楚,他一定在斜着眼睛偷瞄着自己。
此人的皮肤颜色深到有些发黑,下巴很窄,喉结十分明显地暴露在脖子外面,鼻子却出奇地长且直。还长了一双常人难以理解的大耳朵,随着胸膛的一起一伏来回摇摆。
纾离这才想起那位姑娘,此刻她已经转过身来,正面带笑容地看着他。
她的个头不高,但不难看出是那种腿很长的人,即便是穿着平底鞋,她也只能勉强将双腿交叉藏在桌子下面。
这几个人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纾离并没有刻意回避这些人的目光,而是在他们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自己的时候瞪着他们予以回应。
暂且不去讨论昨天晚上是否喝醉的问题,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低阶剑士,几位大人物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将自己请到这来呢?
他耸了耸肩,这才感觉到身上的衣服有些不太和身,袖口太窄,而领口又太宽了些,他细瘦的手腕从袖口伸了出来,手指细长白皙。
纾离将目光抛向别处,将双臂环抱在胸前,专心打量起那一扇拉开窗帘的窗户。
纾离用余光瞄了一眼,发现他们终于不再盯着自己看来看去,而是侧着身子交头接耳。
“看来他适应的还不错。”
“目前还不好说,这个主意是谁想出来的,这些记忆真的不会出岔子吗?”
“就算两股记忆做不到完全替换,那也说明这家伙天生就是培养炼气的奇才,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兴奋的吗?简直是意外收获!”
“假如他在某一天看到从下元界飞升上来的那些人,会不会将原先的记忆勾起来呢?”
“那我们只能寄希望于他们彼此都没有任何印象。”
“我能问问你们都给他注入了那些记忆吗?”
“我想还是尽量不要提起来的好,其实也无所谓,因为很快我就会当众帮助他回忆起来,那对他来说的确是一段可怕的记忆。他现在的身份是个杀人凶手,刚刚杀掉一位符咒师。”
“据说他在下元界也杀了一位剑士。”
“但那毕竟是在擂台上面——即便有违规参赛的嫌疑,和这压根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年龄稍大的那位男人站起身来,他的动作十分缓慢,就好像大腿挨了一棍子似的。
“我猜你就是纾离,对吧”他用自己浑圆的嗓音,一字一顿地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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