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渐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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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得抓紧时间离开这里,”李榆说。

纾离抬眼点了点头,猛地一用力拔出卡在那个叛军尸体里的剑,并轻轻挥了挥,将上面的血甩在地上,然后拖着沉重的脚步跟在大家后面。

他右腿的下半截又麻又痛无法伸直,等他强迫自己忍着剧痛直起腿时,刚才被他救下的孩子正安静地站在右前方,茫然地盯着他看。

“走快一点,”李榆回头喊了一声。

出了天上高悬的明月,四周找不到任何能发光的东西,纾离看向湖边,微弱的光勾勒出堆积如山的尸体,就像被人抛弃的玩偶,他们横七竖八躺在一起,已经死的和即将要死的。

他的腿已经好多了,但仍然在发抖。

“跟紧我,没人掉队吧?”李榆嘀嘀咕咕地说道,他回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色中,只能数清人数,看不清每个人的脸。

他们正前方是一间不大不小的仓库,距离刚才的战斗场地已经有好几百米远,这里的土地十分松软,想必是湖水侵蚀的缘故,有时不小心踩到上面的青苔,甚至会将人滑倒。

纾离正这么想着,就一个不留神扎进泥里,那场面可不好笑,他的手在空中胡乱地抓,空气从指缝溜走,直到苏士奕伸出手将他拉了上来。

湿润的泥土沾满了他的全身,让他感受到一种难以忍受的粘腻。

他们转身走进了一条小巷,石子路面坚实了许多,这周围的建筑排列得十分秘籍,街道上满是人为堆砌的杂物,叛军用踢倒的小推车、木桶挡住了行进的道路。

这让纾离不禁怀疑起叛军是否走远。

也许他们就藏在某个屋子里,纾离察觉到光线变暗,原来是李榆带领着他们走进了一间两层小屋里,这里看起来似乎是一个还算不错的伏击地点,假如有人躲在上面的——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叛军从隔间闯了进来。

对方的盔甲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和刚才的那股残兵远不是一类。

李榆还没来得及抽出剑来,那人就将剑刃对准了他的脖子。

好在苏士奕没有将剑放回鞘里的习惯,于是他接下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而纾离则是瞅准机会,将剑尖送进了他的胳膊里。

那叛军低吼着发出咆哮,恍惚中摔倒在地上,而苏士奕一剑刺中了他的喉咙。

临死之前,他躺在地上,朝空中扔出了自己的武器,企图能扎到某个人。

那把剑险些剐蹭到纾离的脸,他侧向后闪避了一步,注视着它落下。

在剑锋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刻,几颗火星冒了出来,借着这微弱的光亮,众人看清楚了前方八九米远的一小队叛军。

没有过多交流,敌人率先打破沉静,冲上前来,并由一记侧劈展开攻击。

纾离眯起了眼,他察觉到这样看得或许会更清楚,他本该抬手攻击,对方的劈过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弱点暴路出来,但他没有,他选择了抵挡,于是他的武器被打落在地。

剑柄率先撞击到地面,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他踌躇了一秒钟,在转身逃跑和低头去捡之间犹豫。

要不是苏士奕出手相助,他的喉咙早就被从头刺到尾。

几乎是快得不易察觉,那把剑又回到了他的手里,光滑的剑刃将门缝里透进来的月光反射出去,局势反转得十分微妙,现在,轮到敌人的武器被打落在地上。

纾离看清了叛军的脸庞,微动的鼻翼上面是如同刀锋一般的目光,他的嘴巴用一块红木树干颜色的纱布遮住,并向后系在后脑勺上,他穿戴着厚重的盔甲,上面布满了刀剑砍下的痕迹,雨水侵蚀后变得锈迹斑斑。

纾离漫不经心地向前挪动了一步,将剑用力举起向前突刺,昏暗的环境干扰了他的瞄准,对方太矮了一些,以至于他没感觉到任何阻力,剑从敌人的头皮上擦了过去。

但这并非没起到任何作用,也许是铁剑的寒气掠过头皮时带来的恐惧,敌人向下跪了下去。

“你们从哪里来,”李榆将剑锋抵在那人的脖子上,暗暗用力,几滴血渗了出来。

“南古郡,”那人慌忙说道,同时高举双手,“我们从南古郡来。”

李榆还么来的及阻止,沉浸在战斗中的苏士奕已经解决了剩下的敌人走了过来,他干净利落地将手中的剑插到了那人的胸膛里,跪着的姿势使他发力简单不少,剑锋径直穿透他的上半身,触碰到地板才停下。

即便是月光恰好被乌云遮挡,纾离依然能看清敌人脸上的惊恐,他双手抓住剑,想要阻止它钻进自己的身体,很快,他闭上眼睛,后仰着头,开始抽搐,鲜血滚滚从口中喷出,最终流到鼻子里、眼睛里、耳朵里。

瘆人的叫声在房间里来回游荡,最后,就像被虫子啃食殆尽的树干一样,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天空中传来乌鸦鸣叫的声音,像是盘旋在战场上空的幽灵,纾离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

“我认为没必要杀掉他,”李榆无奈地摇了摇头。

苏士奕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将剑拔了回来,依然和从前那样,他没把剑放回鞘里。

纾离站起身来,他不知在何时已经半跪在地上,也许是刚才审问这名俘虏的时候,他想要凑近一些。

几滴鲜血挂在了他的睫毛上,纾离晃了晃头甩了下来,他一只手扶着着墙壁,用手抓着剑柄撑着地面,然后步履蹒跚地走向门口——围在人群中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本来只想出来散散心,看上几眼月亮后便返回,可大家都跟了出来,并且开始沿着巷子继续走下去。

道路的尽头是一间还算华丽的大理石建筑,墙壁上没有一处不带有精心设计的雕刻,纾离用力推了推大门,他的胳膊和漆黑的夜融为一体,只有还未凝固点血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现如今,大家能做的,只有祈祷不会再遇到其他的敌人,运气好的话,他们可以找到一处歇脚的地方。

大门纹丝不动,苏士奕走上前来。

纾离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他竟然真的抬脚将大门用力踹开。

发出的巨大响声令所有人心惊胆战,不远处树林里的飞鸟一齐掠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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