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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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士奕察觉出来气氛有些不对,他看着她弯着腰的身影,想要走上前去帮忙,但她已经扭头去了洗手间里。

当晚睡觉的时候两人背靠着背,苏士奕一直从没合眼,他努力思考着接下来几年内自己可能经历的事情,可他想不出来,前面的路就像清晨的迷雾一样,轻轻拨开一点,很快又会聚拢起来。

天刚蒙蒙亮,他就从温暖的床上爬了起来,洁白的瓷砖在没有任何反光的情况下,将他英俊的脸庞映在了上面,他拿起刮刀,站在墙边刮了胡子。

当他一条腿刚刚跨过门槛的时候,想起昨天自己的脚踢中的那个位置,他低下头蹑手蹑脚起来,将门缝稍微打开得更大了一点,然后转过身去,将它轻轻合上。

他的腰带还在床上,这件事直到他走出大门来到第一条路口时才想了起来,没心思担心寒风会吹乱的发型,他迅速拔腿折返回去,打开门的瞬间又一次磕到了门槛。

“老天爷!”时间这么早,如此吵醒她可不是一件小事,他小心翼翼地来到卧室,好在她只是翻了个身,随即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但原本暴露在床单上的皮带被她压在身下。

他愣了很久,最终还是觉得面对妻子的咆哮要好过面对严厉教士的指责。皮带被一点点抽出来的时候,他透过瓷砖看到了自己狰狞的面部。

手上的力气突然消失,皮带的另一头从床上掉了下来,他大舒了一口气,好像捡回来一条命一样。他将皮带踹在怀里,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温度。

在睡梦中,少年听到有人在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纾离,纾离,纾离...

他用尽全力将粘在一起的眼皮打开,眼睛睁开的时候好像有几滴血流进瞳孔里面,他再次闭上眼睛很久才睁开,结果一束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这令他有些意想不到。

“这里是天堂吗?”他环顾四周,对着自己说到。

衣服上的血渍已经凝结成块,寒冷的空气中飘着恶心的腥味。

他发现自己没死,有些出乎意料。

“这里可不是什么天堂。”一个女人回答了他,也许就是刚才喊他名字的声音,但也许那仅仅只是幻觉,“世事无常,你怎么落到这个地步的?”

脑袋十分沉重,片刻后他感觉到了喜悦——阎王并没有选择收留自己;随即他便开始回忆不久前发生的一切细节,以及对自己处境的猜测。

“你的脖子看起来快要断了,转过头来。”

“很疼,”他咬着牙,最终发现自己只有腰部能动。

一番努力之后,他的双腿摔了下去,脑袋被扯着转了过来。

中年女人,耳朵上面已经生出来几根白发,穿着朴素、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一袭黑色大衣裹在身上,看起来肃穆又威严,音乐还能闻到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

“你在第三学院的病房里面,”她用手拿着一只镊子搅拌着一些褐色的药水,泛起的白沫令人感觉到一丝恶心,他不敢想象那东西很快将要被涂到自己的身上。

“你流了很多血,也许你感觉到十分虚弱,但他们说你会活下去的,”他不知道这个“他们”指的是哪些人。

他睁开眼,感觉到有人在抱着自己的脚,将它放回床上,暖暖的棉被带来充实的包裹感,随即,一个微笑出现在他的面前,如同黄铜雕塑一样冰冷。

“也许你不能理解我在说什么,但如果我是你,我更情愿死在那间杂货楼里面。”她轻轻将被子盖严实。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他说话不再磕磕绊绊,疼痛感也越来越轻,“我想我们是不是见过,但我的确不认识你。”

她的眸光一转,仿佛冰河解冻之后的第一道裂缝,带着一丝试探性的暖意,仿佛周围的世界与她有一层无形的隔阂一般。

“你当然不会认识我,但我对你确实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一丝寒气从她的眼睑下升起,目光中透露着一丝狡黠,像是寒风中划过的狐影,不易察觉却让人永生难忘。

他觉得自己也许会永远都记得那个眼神,直到他撒手离开人世。

她脸上的肌肉挤出来一个不太标准的微笑,看起来有些吓人,但没有一丝声音从她的嘴里发出来,“我们也从没见过。你杀了我的哥哥。”

他扑腾坐了起来,刚刚还感觉到浑身失去知觉,身上的仿佛在一瞬间痊愈。

在她递过来水杯的时候,他犹豫了很久,如果不是那句“没人给你下毒,喝吧”,他也许会永远保持愣住的姿势。

“我应该说抱歉吗?”水很热,他轻轻抿了一口,随即将头深深埋在飘起的热气中,煎熬地度过一分一秒的时间,“请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在这个场合下,除了道歉,我似乎找不到别的能说的话。”

“就当是活跃一下尴尬的气氛,仅此而已,”他补充了一句,但这位女士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他开始慌了起来,搜肠刮肚也没能再找到合适的话题。

就当他决定放弃,任由事情继续恶化下去的时候,她缓缓开了口,语气像锤子一般坚硬,将钉子一颗颗钉死在冷得似乎快要结冰的空气中。

“在我看来并非如此,你不是觉得抱歉,你只是觉得害怕而已,至少现在是这样,你能把手放下来吗,和人交谈的时候把脑袋挡在杯子后面,好像不是一种礼貌的行为。”

“哦,抱歉,”他用两根手指捏住杯子的上沿,没有把手,他只能尽可能忍受玻璃传来的温度,假如失手将水洒在床上——他不敢想象那种场景。

她又笑了起来,他抑制住自己想要再次将水杯抬起来的冲动,这是她第几次笑来着?他没有数,这个表情似乎已经出现过无数次。

“你这次才是真心的抱歉。”他们的眼神交换了一下,一瞬的对视,她的眸光在闪烁,犹如盛夏夜晚划过的流星,坠落到地面之前即将熄灭。

“我真的很抱歉,对你的——”他尽可能地是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诚恳,自己为什么没能好好上文学课呢?否则也不至于编不出一句漂亮的话,他想象着自己拍了拍脑袋,并没有做出实际的动作。

“可你根本不知道如何道歉,你会说些什么呢?假如你有机会再次和他面对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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