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罕见颜长青如此失态,面君之际嘴唇仍旧直哆嗦到底是几个意思?
他很是随意的问道:“颜卿,你不在资善堂中教导学子,这般急切见朕可是有何急事?”
颜长青全无原本那种无视强权的铮臣模样,仿佛媚上佞臣附体般大声恭贺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三皇子惊才绝艳一鸣惊人,为我大庆之文坛又增添一缕冲天气运,实乃我大庆之幸,陛下之幸。”
尽管庆帝那如渊般的沉稳,可他仍旧生出这个老家伙是在调戏自己的感觉。
小三这才多大的年纪,而且平时读书的资质也就中上而已,难道那个小子将这个老家伙给气糊涂了,这是来朕这里阴阳怪气的告状来的?
还为我大庆之文坛又增添一缕冲天气运,这话亏他也能说得出口。
自己那个逆子到底是捅出了多大的娄子,才能让这个老冬烘跑到朕的面前来胡言乱语。
看着庆帝逐渐泛上嘴角的笑意,颜长青连忙将捧着的那些手稿双手呈上。
随侍庆帝身边的候公公立刻将那些纸张送到了庆帝的面前。
在庆帝疑惑的目光下,颜长青将李诚平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这让庆帝落在纸张上的眼神也不由为之一凝。
要知道这位帝王可谓文韬武略、天纵之资,不然也不会将叶轻眉那样的奇女子给骗到手中,还心甘情愿的为他生了个儿子。
尽管养气的功夫已经被他修炼到极致,但最后一个字到底是带上了些许颤音。
“你是说这首词和这笔字是诚平写的?”
虽然他平时对这个小儿子不甚关心,但李诚平的字迹如何他还是心中有数的。
那个小子就是个天真跳脱的性格,字体也和他的性格差不许多,再加上他的学习天赋不过中上之姿,想要连出自己的风格怎么也得再需十年之功。
怎么会突然写出如此法度森严又自成一体的书法来。
更让他不可置信的就是那首临江仙,如果不是阅尽史书、饱尝世间艰辛之人,怎会写得出那句“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这样洒脱的诗句。
眼前的一切都透露着无法解释的诡异。
他就这么直直的盯着颜长青,帝王的气场毫不收敛。
尽管他也认为眼前的这个老家伙不敢用如此荒诞的事情明目张胆的欺君,但即便是打死他也不愿相信这是自己那个还未成年的儿子能写出来的东西。
可颜长青却是一点也不慌,反倒是强压着那总想上翘的嘴角说道:“还请陛下继续往下读。”
足有五六息的时间,庆帝才确定这个老货不是故意调侃自己的,这才重新将目光转移回写有三国演义的纸上。
庆帝阅读的速度比之颜长青快了许多,但那也足足用了一刻钟左右。
当东汉末年的政治格局和桃园三结义的场景慢慢在他眼前展现的同时,他的脑海中不禁又蹦出了另外一个名字——范闲。
当那本红楼梦抄本出现在京中的第一时间,就被陈萍萍摆到了自己的案头。
不过作为叶轻眉的儿子,范闲身上发生如此怪事倒还在情理之内。
但李诚平可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更是自己亲眼看着宜贵嫔将他给生出来的,绝不会与神庙有半点的牵连。
难道说自己和叶轻眉生出牵绊之后,以至于自己的身上也沾染了神庙的气息,这才令老三也拥有了天脉者的慧根不成?
说实话,范闲的能力越强悍就会越发引起他的戒备,毕竟当年的龌龊事是他做下的,即便内心再如何强大,但始终抹不掉那点子心虚。
可李诚平则完全不同,他长于皇宫之中,更是半点野心都无,如果他能力越大的话,就代表着对大庆的助力越大,这绝对是他这个做父皇最想看到的。
全部看完之后,庆帝罕见的深深吸了一口气。
颜长青连忙说道:“陛下,三皇子有如此才情、如此笔力,臣以为应该让他尽快将这本书写作完成并推而广之。”
“虽然臣只看了第一回,但这里面堪称包罗万象,这种只用寥寥数笔便将朝局形势描述得如此准确的老臣前所未见。”
“这次一定要让那些外邦之人知道我大庆有一位天资盖世的皇子。”
庆帝强自压下心中的激荡,面色淡然的摇头道:“少年人不可夸之过甚,颜卿如此夸奖非是鼓励而是放纵。”
“这件事朕自有定夺,你先退下吧。”
虽然皇帝的话说得淡然,但颜长青明显能看到那微微抽动的嘴角,相信这位帝王的内心远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想想也是,大庆武力冠绝、镇压四夷,唯独文华不彰,常被有个文坛大宗师的北齐所诋毁。
如今皇室中出了三皇子这般的天纵之才,只这开篇一首临江仙就能让那些自大的齐人收起傲慢之心,不敢再言我南庆文坛无人。
陛下得了如此麒麟儿,别说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就算是我大庆的百姓都觉与有荣焉。
颜长青离开不久,原本还想再抻上一段时间的庆帝终究没忍住对自家老三的好奇,抬手对候公公说道:“让那个小子过来见朕。”
在决定要抄书之前李诚平就已经准备好了说辞,毕竟作为一个穿越客,他可是太知道庆帝的心思与秉性了。
看着这位比陈老师还要威严几分的面容,李诚平多少还是有些小忐忑的。
不过如此表现却正附和了人之情理,毕竟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发生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即便是再得宠的皇子也会心神不定。
庆帝高高在上的注视了他好一阵子才开口问道:“没想到你居然写得如此一笔好字,不过为何朕却从未在字帖和碑文中见过这种字体?”
不得不说,庆帝提问的角度很是刁钻,不问小说而先拿字体说事儿,这其中就很有讲究了。
虽然这个切入点有些出乎李诚平的预料,但任他有千条妙计,我只有一定之规,无论你怎么问,我只有这一个答案。
至于信不信的,那就不在李诚平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毕竟连他自己都说过,只有自己推演出来的结果,才是最终的真相。
“父皇,前日午时之后,儿臣便觉得一阵莫名的心悸,连带着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因此才在颜祭酒授课之时忍不住瞌睡过去。”
“等被颜祭酒交醒并处罚之后,那种头晕的感觉也并未得到多少缓解。”
“直至睡着之后我就做了一个非常离奇的梦。”
“在梦中儿臣不断抄着一本泛着金光、巨大无朋的天书。”
“梦中不记得抄写了多少遍,也记不得抄写了多少内容,醒来之后才知道这本书的名称叫做三国演义,能写出这样的字体也是一夜而成。”
“儿臣也知道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但父皇您是知道儿臣的,在您的面前,儿臣不敢有半字虚言。”
李诚平在说话之时,庆帝就这么很是专注的看着他说话。
如果不知道这位心性之人,定会认为这是一位肯用心倾听儿子心事的好父亲。
待李诚平说完之后,庆帝饶有兴趣的问道:“如此说来,那天书上写的便是这种字体,而你的字和写出的东西都是来自天授?”
李诚平带着些纠结的神情道:“儿臣并未听过天授之说,但事实就是如此。”
对于李诚平的辩解庆帝好像浑不在意。
他带着些欣慰的笑容道:“看来你也是个有福气的,居然还会有此际遇,你可知朕练字整整用了十年才自成骨架,你一夜之间便入书法门槛,就连朕听着都有些羡慕了。”
“不过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一定要及时让人去找太医,身上不舒服可千万耽搁不得。”
“对了,与你的字体相比,朕更好奇这本三国演义后面的内容,不知你可否再多写一些,也能让朕在批阅奏折之余看着解解乏。”
这虽然是询问的口吻,又但满大庆估计没有谁敢拒绝。
候公公也是立刻让人搬来了书案,一名小太监已经开始在磨墨。
李诚平跪坐于书案之后,提笔就开始写了起来。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在这位多疑皇帝的面前,他只能让自己表现得实事求是。
如果连自己都蒙不了的话,也就别在这位面前班门弄斧了。
好在有了叶轻眉的前车之鉴,即便是再离谱的事情,这位皇帝老子都应该是可以自行脑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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