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蒂妮娅和斯瓦尔德带着调查结果站在爱薇儿面前。室内盆栽的清香环绕在伽蒂妮娅身旁，却没有缓和她沉重的心情。斯瓦尔德也只是沉默地站在她身边，不知该出言安慰还是轻轻拍拍她的背。
爱薇儿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点点头，随手招来一名侍从。
“宣告结果的时候到了，去做准备。”
听爱薇儿这样说，侍从极其严肃地点头并鞠了一躬，随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厅。
斯瓦尔德开口问道：“你们的问题也都解决了，该让我们离开了吧？”
爱薇儿笑了一下：“我可从没答应过要让你们离开。”
“…你到底想怎样？”伽蒂妮娅咬咬牙，极其哀怨地看向爱薇儿。她无意杀人，即便那人是罪人，也本不该由她来审判，这命就这样算在了伽蒂妮娅头上。就算是迫不得已，这对她而言还是太过沉重了，何况爱薇儿根本就完全没有在意他们安危的意思，甚至一点卫兵都没有派出。
爱薇儿摆了摆手：“就和当初说好的一样，我会告诉斯瓦尔德，他所遗忘的。”
斯瓦尔德蹙眉。这时，爱薇儿拍了拍手，两个侍女走进来，站到了斯瓦尔德的身边。
“殿下，请随我们来。”
“殿下”…？
两个侍女毕恭毕敬地对斯瓦尔德说出这两个字。伽蒂妮娅吃惊地瞪大了眼，同时，斯瓦尔德不满地说：“我不是什么殿下。还有，爱薇儿，有什么话是非得把我和伽蒂妮娅分开才能说的？”
爱薇儿一点也不意外，她接着说：“伽蒂妮娅…呵，姑且这样叫她吧。她会干扰你的回忆，如果她在…你的情况不会比现在好到哪里去。”
明知爱薇儿的话不可全信，但伽蒂妮娅的身子还是抖了一下，她接着追问：“那你想干嘛？”
“我不会伤你们任何一人。伽蒂妮娅，我会放你走，但斯瓦尔德得留下。毕竟约好了，我得帮他恢复记忆。”爱薇儿说。
“不行！”
伽蒂妮娅和斯瓦尔德几乎是同时反对道。
爱薇儿摇摇头：“看来是我的条件不够诱人。这样吧，我先告诉你们，为什么你们不能站在一起。”
爱薇儿看向伽蒂妮娅：“伽蒂妮娅，你救过斯瓦尔德。”
语罢，她转头看斯瓦尔德：
“斯瓦尔德……”
“你，杀过伽蒂妮娅。”
——！
斯瓦尔德瞪大了眼，伽蒂妮娅抵在喉咙处的话语也咽回去。
不，不。
爱薇儿的话不一定是真的，他们两人都很清楚这点。
但是……
斯瓦尔德第一次犹豫了，对于自己站在伽蒂妮娅身边这件事。他没有说话，也不敢回头看伽蒂妮娅。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伽蒂妮娅声音虽然颤抖，但还是反驳道。
“呵。”爱薇儿不置可否地笑笑，“斯瓦尔德，你觉得呢？”
伽蒂妮娅紧张地看着斯瓦尔德。
沉默一会儿后，斯瓦尔德捏紧了拳，说道：
“我留下。让伽蒂妮娅走吧。”
“斯瓦尔德——”
随着侍女一鞠躬，斯瓦尔德便跟着她们走出了办公室，没有再多说一句，也没有回头。伽蒂妮娅想追上去，却被爱薇儿拦住。
“伽蒂妮娅小姐，你无权改变他的想法，毕竟…你不是他的任何人。”
伽蒂妮娅不甘地看了一眼爱薇儿，但也不知该如何反驳。见事情解决，爱薇儿向她指路：“从这边出去吧，会有人带你离开霍利的。”
“你…之后会让他回来吗？”伽蒂妮娅迟疑地问。
爱薇儿眯了眯眼：“如果他愿意回来，我并不阻拦。”
伽蒂妮娅的心如坠冰窟。她终于再也不问，离开了霍利。
爱薇儿难得守约。一路上都顺风顺水，没有人闹事，她很快就要到霍利边境了。但是她的心情并不好，甚至可以说糟透了，爱薇儿的话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爱薇儿说…姑且叫她伽蒂妮娅，那也就是说，以前的她有其他身份。还有救过斯瓦尔德，以她的异能，确实能做到。
但……
爱薇儿说斯瓦尔德杀过她。这句话有可能是假的，因为爱薇儿一直对她有敌意，并且有分开他们两个的想法。但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斯瓦尔德会杀她？甚至是…救命恩人的她？这让伽蒂妮娅不禁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是否真的应该将斯瓦尔德留在普罗忒克什，留在身边。毕竟斯瓦尔德第一次见面就重伤她，虽然之后他为此解释过，也道过歉，甚至现在对伽蒂妮娅非常关心。可谁能保证这一切不是他装的？也许斯瓦尔德就是帮茜拉做事的，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接近她而演的戏。
伽蒂妮娅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失望，不甘，痛苦，悲伤，所有的负面情绪在她心理挤压，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突然，为她带路的侍从停了下来，幽幽地说道：“伽蒂妮娅小姐，您看起来很迷茫。”
伽蒂妮娅警惕地后退了半步：“…爱薇儿又给了你什么命令？杀了我灭口？”
“您想多了，我并不是爱薇儿的手下。”
说完，他转过身，眼中闪着绿色的光。
“我是大祭司的信徒，遵从她的命令来迎接预言中的救世主。”
这都什么跟什么……本来伽蒂妮娅脑子就乱，听到这样的谜语心情是更差了，她没好气地开口道：“有话说清楚行不行？”
“详细的需要您面见大祭司大人。请您放心，我们没有敌意，真正对您有敌意的是爱薇儿。”
伽蒂妮娅叹了口气。
“带路。”
——
“你们把衣服放这里，我自己会穿的。”
斯瓦尔德看着身边的两个小侍女，烦躁地揉了揉额头的金发。而那两个侍女非常紧张：“殿下，这样的话我们就服务不周了……请您理解。”
“…那行。”斯瓦尔德转身，极其不屑地睨了她们一眼，“既然你们也尊称我殿下了，现在我命令你们，立刻从这里出去，不要为我提供所谓的服务。”
“这，这……”侍女们的眼神开始惶恐地游走。
斯瓦尔德冷冷地说：“听不明白？”
“是，是！”
两个小侍女慌张地跑走了。斯瓦尔德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端详那件为他准备的衣服：华贵的金饰装点在洁白的厚重披风上，烫金的花纹也攀爬在尾部。肩部有洁白的绒毛，看不出动物的种类，但毛质极好，顺滑柔软。白红两色主导的西式制服仿佛量身定制，腰间还专门做好了放置配剑的腰带。
“这是要干什么……”
他不觉得高兴，只是烦躁，无穷无尽无休无止的烦躁。因为他的记忆已经开始在脑内隐隐涌动，似乎在告诉他事实一般，爱薇儿的话是真的。
“你杀过伽蒂妮娅”。
这句话一进入他的耳中，他就感觉自己的大脑和心脏一阵刺痛。有什么东西，像恶魔一般被封印起来，却在不停地试图冲破牢笼。当他再次想到伽蒂妮娅的脸，愧疚，不舍，自责，愤怒，悲伤，这些情绪像洪水一样冲进脑内，只差一点就要决堤。他还没有记忆，但感情不会骗人。
但如果他真的杀了伽蒂妮娅，为什么当初又会犹豫？为什么见到她就会想要接近她，不想伤害她，甚至为了她反抗了茜拉？
他和伽蒂妮娅，过去究竟是怎样的关系？究竟发生过什么？
斯瓦尔德恍惚。伽蒂妮娅……听到这些是什么反应？看到他自愿和爱薇儿离开，又会是什么想法？
他不知道。但只有一点，他很清楚。
无论伽蒂妮娅怀疑他，厌恶他，亦或是憎恨他，他的想法都不会变。
但记忆这些…只能从爱薇儿那里得到解答了。他穿上华丽的衣袍，走出房间。沿着红色的地毯，来到大厅。门尚未打开，但爱薇儿已站在那里等待。她同样穿得十分正式，金色的长裙及地，裙摆层叠而华丽。她的右手紧紧握着那根权杖，目光远得不知在看什么。
但斯瓦尔德一过来，她便回头，释然地一笑：“…你来了。”
斯瓦尔德没有说话，爱薇儿却开始喃喃。
“真奇怪，过去你并没有穿上它的机会，但我却觉得无比熟悉……”
“要是你当时真的回来了，该多好啊……”
爱薇儿笑得有些悲哀，但斯瓦尔德看着她，并不明白她的感情，打断道：“接下来要我做什么？”
接着，爱薇儿伸出手，戴着洁白手套的五指在斯瓦尔德面前展开。
“跟我来。”
斯瓦尔德把手放了上去。
爱薇儿牵着他，大门缓缓打开，发出厚重的声音。紧接着，宫殿外恢宏的景象映入眼帘。身着各色服饰的霍利人民整齐地排列在广场上，肃静非凡，连周围小动物的叫声都听得格外清楚。二人齐步走向前方，停在了阁楼的尽头。这里向外延伸出了一个大阳台，围栏很低，应该就是平日里最高统治者进行宣讲的地方。
爱薇儿深吸一口气，字正腔圆地说道：“我的子民们，愿克瑞斯护佑你们。”
寂静的人群随着她的话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但斯瓦尔德却从群众的眼中看出了不止一种情感，不全是尊敬与崇尚，还有质疑和反感。
爱薇儿接着说道：“霍利已经度过了太长的时间，太久…太久没有赛伦斯教皇的时间。我的子民们，你们一定十分迷茫，十分惶恐，感到没有目标，感到生活失去了庇护。我也一样。我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身处这个位置的我，是否对得起大家的选择？是否能够将大家的生活变得更好？当我面对抉择时，你们的身影始终在我脑海，我想让自己永远不出错，这样…我的子民们，也就不必为我的行为而蒙受不必要的苦难。”
她的声音十分响亮，十分稳重，回荡在偌大的广场上空。她陈述着霍利近二十年的遭遇，教皇被叛军处死，枢机内阁瓦解，暴乱，人民温饱都成问题，更别说战乱带来的伤亡。
爱薇儿作为已逝枢机主教的女儿，在水深火热之中接过这个破碎的地区，一步步将其重建。
“受过无数嘲讽，遇见无数困难。也想过放弃，也想过自己也许真的不适合这个位置。但时间终于为我，为我们解答了一切——”
爱薇儿举起斯瓦尔德的手，庄严宣告：“斯瓦尔德·赛伦斯，我们的教皇，他从没有放弃自己的生命，也没有放弃这个国家，现在…他回来了。”
“教皇？是真的教皇？”
人群中发出惊呼。
爱薇儿转头看向斯瓦尔德，目光中带着期待，还有…央求。
斯瓦尔德叹了口气，松开爱薇儿的手，然后向前一步。
“我就是斯瓦尔德·赛伦斯。”
“你们的…教皇。”
接着，红色的光辉从地板上星星点点地升起，广场上的人们连连惊叹。
“这力量…这力量……”
“教皇大人……教皇大人！”
短暂的骚乱后，所有人高声呐喊：
“恭迎赛伦斯教皇！！！”
——
伽蒂妮娅跟着那个信徒，穿过霍利的市区，来到了一片幽深的森林。
这里寂静得诡异，甚至动物的叫声也十分稀少，只偶尔有几声凄厉的乌鸦鸣叫。
伽蒂妮娅怀疑地问：“…你该不会是骗我，然后把我弄到荒郊野外去杀了吧？”
那信徒叹了口气。
“我们不会做如此厚颜无耻的事情。”
“好吧。”伽蒂妮娅摆摆手，“不过，就算你真这样想，我也不可能让你得逞。”
接下来，二人就没再说话。信徒以适合的速度引领伽蒂妮娅深入森林，慢慢的，他们的目的地，一座巨大的漆黑城堡，出现在了伽蒂妮娅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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