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蒂妮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惊讶地发现自己正被关在昏暗的牢房内,双手双脚都被锁链栓住,动弹不得。
她咬了咬牙,原来斯瓦尔德只是假意相信她,实则已经打好算盘要把她送入地牢了。
她四处张望,试图寻找方法离开这里,突然,安静的牢房过道传来骇人的脚步声。但伽蒂妮娅听出来,这脚步声很轻,不是男性。这时,一个想法击中了她。
脚步声越来越近。
然后,一个意料之中的身影出现在铁门的那一侧。
“爱薇儿…?”
门的那边,爱薇儿站在那里,她的手上依然拿着那根权杖。她目光一冷,一阵风刮过,把罩住伽蒂妮娅脸部的面具掀飞。
“…伽蒂妮娅,谁让你回来的?”
她的语气有怒意。但伽蒂妮娅不在意这些,因为现在正是克瑞斯需要的一对一好时机。
“爱薇儿,我是克瑞斯。是我让她回来的。”
克瑞斯借着伽蒂妮娅的身体,悲哀地说。
克瑞斯。
一听到这个名字,爱薇儿的手就狠狠捏紧了,她的面部第一次扭曲起来,愤怒地说:“你还要对霍利怎么样,你这个恶神!”
她的权杖开始发出刺眼的红色光芒,然而,克瑞斯无奈地叹了口气,旋即这红色的光芒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你忘了?你的力量…来自于我啊。”
“所以呢?”爱薇儿不满地看着她,“没有你,我也一样管理好这里了,不是吗?或者说…没有你,这里比起以前更加辉煌了。”
克瑞斯没有回话,而是抬头,目光穿过爱薇儿,穿过地牢:“你变了很多。你还记得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才16岁,却已经坚强到可以带领众人抵抗叛军。”
意外的是,爱薇儿并没有再反驳她,她安静了下来,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悼念。
克瑞斯看向她的权杖,上面装点着华丽的吊坠,做工精致,她说:“你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当初那把骑士长矛了…它现在在哪?”
“你看不出来吗?”
爱薇儿有些哀伤。
“手中这权杖,就是曾经那长矛所改。”
克瑞斯无言以对。她沉默着,直到爱薇儿再次出声:“你谋划了多少?从伽蒂妮娅和斯瓦尔德来到这里开始,你就已经在想着要再和我对峙了吧?”
克瑞斯却摇摇头。
“从我失控那时起,我就想见你了。但我没那个能力,我走不出那片森林。”
“我有许多话没有说清楚,但我说不清…我不知如何你才能明白。”
克瑞斯绞尽脑汁地想要解释什么,但就如她之前所说的,她并非人类,也并非神明,她的行事动机只靠本能,而解释…不在这范围之中。就像她是为了某件事而生的一样,她根本不需要解释什么。
爱薇儿皱眉,她心中的火堵在喉咙,因为克瑞斯的反应让她无从发怒。她说道:“你还是和那时一样,我真的…看不透你。你说你不是神,可你的力量…只能让我想到神明。如果你所做的一切出自你的本心,那么那时你为何屠戮百姓?”
“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
爱薇儿咬了咬牙。
克瑞斯开口道:“我想…按你说的,做。”
“你是指…我当时让你不要再福泽百姓?”
克瑞斯点点头,接着说:“但尝试以后才知道,我不能违反我的本能,那样带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这就像是我命定的道路一样。我为此而生,如果我不能遵守,那么我就会遭到反噬。”
“对我而言,我不怕死,也不怕疼,我更怕的是霍利受到伤害。这就是对我而言最大的惩罚了。”
爱薇儿的神情不再那么戒备,就好像回到了十八年前她们初见时的样子。
“你知道吗,克瑞斯。”
“虽然我认为你是神明,但我更愿意将你看做我的朋友。我相信你是善良的,你和我是一样的,一样为霍利着想的。我很想和你好好聊聊,但你一直拒绝,我也不知道原因。”
“长久以来,霍利都建立了对你的信仰。即便是你已经陨落的如今,克瑞斯仍作为一种护佑。那么你来见我,是为了…什么?”
克瑞斯安静地听着,然后直视爱薇儿回答:“我来,只是为了解开我们之间的误会,然后…将力量,交付于你。”
这个回答出乎爱薇儿的意料,她有些慌张:“等等,难道你…你不该收回这些力量吗?这些本就是你……”
“爱薇儿…我不仅是因为这个国家而诞生的,也是因为你的信念诞生的。”
“这力量,或许本就该属于你才对。”
“不,不!”爱薇儿犹豫地看着她,“你才是霍利人民的信仰啊,没有信仰,霍利该怎么……霍利无法前行的。”
克瑞斯摇摇头。
“爱薇儿,不是这样的。”
“信仰…对霍利来说,对霍利的百姓来说,也许从一开始就并不是我。”
“从教皇死去的那一刻起,这个国家就已经交付给你了。”
“你的长矛将整个国家救于水深火热之中,人民信任你,愿意跟随你。”
“但…你对信仰太过执着。你自愿放弃了长矛,拿起了那象征信仰的权杖。即便是我已被称为恶神的如今,你也依旧保留着信仰。”
“你知道的,斯瓦尔德已经不属于这里了,教皇这个名号也不该落到他头上。更或者,教皇…本就不该复活。”
“爱薇儿……不要犹豫了。”
克瑞斯站起来,朝她张开双臂。
“你才是霍利真正的依靠,你才是霍利人民心里的信仰啊。”
“是你在迷茫的二十年带着他们前行,他们如何不相信你?”
爱薇儿有些发愣。
“我…我没有你说的那么……”
克瑞斯再次朝她迈进一步。
“相信你自己吧,相信你的人民吧。”
“你不需要教皇,霍利不需要教皇,霍利的人民…也不再需要了。”
爱薇儿没有回答。她只是站在那里,目光落在克瑞斯身上,却又似乎在看遥远的地方。
她想起来,教皇逝世之初,内阁大臣对她的提议。
“主教大人,教皇之位常年空缺,您有资格取而代之。”
她拒绝了。她认为自己没有那个权利成为霍利的信仰。
之后,过去了十八年,有大臣再次提议。
“主教大人,也许教皇的位置可以就此取消,因为您足够带领大家。”
她拒绝了。她认为教皇对霍利十分重要,尤其是克瑞斯已经陨落的时候。
再之后,巴克斯开始兴风作浪。她虽有意制止,但枢机主教和枢机神父本质上同级,她无权干涉巴克斯的行为。因此,她迫切地需要找到教皇,只有这样,霍利才能再次步入正轨。
教皇…赛伦斯……
这两个名词在她眼里从来都是绑定在一起的。
“你为什么不能成为那个教皇呢?”
对啊…为什么不能?
因为这是一种不敬,这是一种忤逆,就像她的父亲在处死上一任教皇后选择自尽一样,这是…罪过。
废除教皇,也许就等同于处死教皇,对她而言,这是无法接受的。
可是,这只是对她而言。
她无数次从路过的人们口中听到,枢机主教大人日理万机,有她的领导,霍利真是幸运。枢机主教大人优雅又坚定,就像我心中的明灯一样。枢机主教大人……
但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教皇二字了。
就连斯瓦尔德重新上任的那天,她也清楚地听到人群中传来的:
枢机主教大人真是了不起,竟然重新找回了教皇。
罪…罪。
她总是害怕自己犯下不敬的罪,但…从她的光芒大过教皇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经有罪了
爱薇儿的目光流转,再次回到克瑞斯身上。
“…也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吧。”
“护佑人民的不是教皇,也不是你。”
她伸出手,抱住克瑞斯。
“是我…是我对霍利的信仰,我对霍利人民的信仰。”
“这信仰,能赦免我的罪吗?”
克瑞斯的身体开始发光。
星星点点,化作力量,涌入爱薇儿体内。
“你的罪,由你自己赦免。”
强光照亮了昏黑的地牢,也照亮了爱薇儿对未来的迷茫。
此刻起,霍利不再需要教皇,不再需要信仰,需要的只是爱薇儿本身。
光芒消失,克瑞斯不见踪影,只有突然清醒的伽蒂妮娅,还有握着骑士长矛的爱薇儿。
“克瑞斯…诶?克瑞斯呢?”
伽蒂妮娅呼唤她无果,转而看向爱薇儿。爱薇儿回头,闭上眼:“克瑞斯?这里没有克瑞斯。”
“走吧,离开地牢。斯瓦尔德还在外面等你。”
“…诶?”
伽蒂妮娅吃惊地看着她。爱薇儿应该是要把斯瓦尔德留在霍利的才对,为何愿意带她出去找斯瓦尔德。
但爱薇儿说完这句话就走了,也没有解释,伽蒂妮娅只能跟上。
越接近地面,伽蒂妮娅越意识到情况不对。地面上全是杂乱的兵器碰撞声,还有爆炸和嘶吼。周围原本光鲜亮丽的建筑物也部分倒塌,上面还有明显的血迹。
斯瓦尔德呢?斯瓦尔德应该还在外面才是,他现在怎么样了?
伽蒂妮娅这才反应过来,斯瓦尔德将她骗到地下室,也许就是为了让她和克瑞斯独处。在她回来的时候,也许斯瓦尔德就已经知道她是伽蒂妮娅了,不然她也不可能这么顺利进入宫殿。斯瓦尔德也知道她不想暴露,所以心照不宣地帮着她,就连桌上那份文件都是刻意为她准备的吧。
“斯瓦尔德应该在觐见厅,去那里找他吧。注意安全,这一路上叛军可不少。”
爱薇儿提醒她,然后拿起长矛,步伐坚定地望混乱的中心走去。
教皇厅的卫兵见她走来,放心释然地说道:“主教大人…!”
“所有人,跟在我身后。”
“今天,我将以枢机主教爱薇儿的名义,讨伐行事乖张不合法律的枢机神父巴克斯。以及成为他走狗的护卫署。”
“反抗剧烈者格杀勿论,认罪者押入地牢。”
然后,红色的光芒凝结在长矛的尖端,向前发起冲锋。
——
伽蒂妮娅急赶忙朝觐见厅跑去。
路上确实如爱薇儿所言一片混乱,但伽蒂妮娅稍微绕了绕路,避开了绝大多数冲突。但由于这次的混乱几乎是整个围绕教皇厅,所以还是有一些人与伽蒂妮娅撞个正着。她身上还穿着斯瓦尔德贴身侍女的制服,自然会被护卫署的人攻击。但这些人身手一般,甚至没有逼出伽蒂妮娅的特质,只是简单用了一些光属性异能就将他们全部解决了。
与此同时,觐见厅处。
斯瓦尔德站在台阶上方,笨重的长袍已经被丢在地上,上面沾满了不知谁的血污。斯瓦尔德紧握着长剑,锐利的锋刃上还在滴答滴答地滴着血。他身上有少许伤口,但不算多,也不算深。在他面前,是巴克斯和他的走狗,也就是护卫署署长诺提勒斯。诺提勒斯拿着巨大的金色长剑和斯瓦尔德对峙着,而巴克斯站在他身后,有些讽刺地笑了笑:“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有点手段。不过,你的小侍女呢?该不会在混乱中被误杀了吧。”
斯瓦尔德挑了挑眉,语气略有不满:“这些就不劳神父操心了。你的士兵们可都在外面造反呢,怎么不关心关心他们?”
巴克斯疯狂地笑了两声,大喝:“毕竟我可得把这混乱的根源铲除啊!”
接着,诺提勒斯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冲向斯瓦尔德。斯瓦尔德皱眉,准备抬手招架,这一击却被从身后窜出的金色光芒打退了。
斯瓦尔德意外地回头,看见了目光凛冽的伽蒂妮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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