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蒂妮娅站到斯瓦尔德身边，面色严肃，架起防御姿态。斯瓦尔德喘了口气，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你应该在……”
“你还欠我个解释，我可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
伽蒂妮娅没有看他，而是紧盯着对峙的巴克斯和诺提勒斯。
斯瓦尔德笑了笑，眉间的紧张略有舒缓。伽蒂妮娅注意到他身上的伤，伸手想使用异能，却被斯瓦尔德推开。接着，还没来得及叙旧，巴克斯便对伽蒂妮娅开口道：“女士，容我提醒你，如果你现在离开这里，那么我不会派人追捕你。我只是想处决赛伦斯教皇，无关人士我不会滥杀。”
伽蒂妮娅冷笑，“你派人晚上暗杀我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礼貌？”
巴克斯眯了眯眼：“…真是人不可貌相，你连这个都能想到。”
斯瓦尔德两手抄在胸前，身上虽有伤却满不在乎：“我对教皇这个职位没什么兴趣，不过嘛…我也确实为了某种利益利用了这个身份。现在，也顺便帮这个国家除除草，也算是对这期间受到的尊重的回报了。”
诺提勒斯全程没有说话，但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寒冷的杀意。巴克斯摇了摇头：“我承认你有点本事，斯瓦尔德，但你未免太过傲慢。”
说着，他拍了拍手，诺提勒斯转眼间便拿着巨大的剑闪现到了斯瓦尔德身旁，斯瓦尔德眼疾手快，用配剑将攻击弹开。伽蒂妮娅正准备用异能反击，一滴艳红色的酒水便泼洒过来，在接触到她异能的瞬间化作屏障吸收了攻击。伽蒂妮娅诧异地侧目，望见了拿着酒杯的巴克斯。而那杯中物已不再是普通的酒了，它翻涌着，顺着巴克斯的目光变成一只水型巨兽朝伽蒂妮娅扑了过来。伽蒂妮娅赶紧防御，但即便是她用尽全力，红色的爪牙也完全没有被停滞的意思，她金色异能形成的护盾被迅速撕裂。
另一边，斯瓦尔德和诺提勒斯短兵相接，刀剑碰撞的速度快得让人看不真切，只有星星点点的闪光。气势上斯瓦尔德虽不落下风，但在交手过程中，他的衣服已不知何时被撕开了不少小小的伤口，皮肤上也出现了划痕。
突然，伽蒂妮娅的防御坍塌，红色的水流铺天盖地袭来。斯瓦尔德见状，用左肩接下了诺提勒斯的一记劈砍，借此机会抽身挥动长剑，剑气直直冲到伽蒂妮娅身边，帮她劈开了水流。然而，红色的瀑布并没有消失，而是从两侧散开，从方才的巨兽变成了细密的长针，朝伽蒂妮娅刺去。伽蒂妮娅瞪大了眼，以她的能力不足以抵挡，她只能转身，一边唤起护盾，一边进行闪避。也许是液体分散导致单体的威胁降低，一部分剑雨被护盾抵挡，另一些被避开，但剩下的全部被伽蒂妮娅用身体接下了。
“别走神。”
诺提勒斯的大剑再次砍向斯瓦尔德，将他的目光从伽蒂妮娅身上拉回，斯瓦尔德侧身躲避。
“…你不愧是有能力屠村的人，即使过了十年，实力依然不容小觑啊。”
虽然身上全是伤痕，甚至可以说在战斗中完全不占上风，但斯瓦尔德几乎可以说完全没有痛苦和疲劳，状态甚至比还未受伤时更加好。只是，伽蒂妮娅可就不一样了，她气喘吁吁地靠着墙，身上被刺出的伤口已经开始渗血。斯瓦尔德虽想帮她，但诺提勒斯进攻得太过频繁，他根本无法抽身。
巴克斯无奈地晃了晃酒杯：“真可惜啊，女士，我本是不愿意对你动粗的，无奈你执意帮助他。”
伽蒂妮娅没有回复，她咬咬牙，伸出手想要使用异能夺取生命。
巴克斯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女士。但你最好别这么尝试，因为这对我没用。”
伽蒂妮娅抖了一下，不甘心地使用了能力，却发现巴克斯悠然自得地站在那，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除此之外，她还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巴克斯的攻击和诺提勒斯几乎是同步的，而强度…她目测也差不多，斯瓦尔德肩上被大剑劈砍的伤口还有当时击破她护盾的异能，都非常强大。
说起来之前，她夺走了那个偷袭她的人的生命，巴克斯毫不意外地知道了。难道…巴克斯的异能，是可以在连接的人中实时传递状态吗？如果是这样，他不会受到掠夺生命影响也说得通了，因为他只需要让连接的任意一个士兵帮他承受就行了。而伽蒂妮娅也深知自己不能无限使用这个能力，身体会承受不了。
她必须赶紧想办法打破僵局，不然迟早会被耗死。就算斯瓦尔德比较能打，但要是他能打得过这两个人，这场战斗也不会持续到现在了。
“女士，我得提醒你…战斗还没结束。”
红色的水流再次朝伽蒂妮娅袭来。
“不过…我也确实有点烦了，诺提勒斯。”
巴克斯一声命令，诺提勒斯的进攻变得更加猛烈，与此同时，红色的酒再次从杯中窜出，这一次，形成了比之前更加庞大的形体，几乎遮盖了吊灯的所有光亮。伽蒂妮娅咽了咽口水，紧抿着唇。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使用异能，斯瓦尔德的身影便出现在她面前，然后，他伸出双手，抱住伽蒂妮娅，将她罩在自己的身下。接着，猩红铺满了伽蒂妮娅的双眼。
“…斯…斯瓦尔德…？”
伽蒂妮娅的声音颤抖，斯瓦尔德身上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却无法缓解她全身的寒冷。
“…对不起，我没打算骗你，也没瞒你任何事。”
斯瓦尔德的声音第一次这么轻，轻到如果不是紧紧贴在一起，也许就会消失在战斗的噪音里。
“我以前总说，你不必相信我，对我保持戒备更好，我也更推荐你这么做……”
他顿了顿。
“但现在…我真希望你能相信我啊。”
伽蒂妮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眼底泛起滚烫，声音哽咽：“你在说什么啊…我要是，我要是不愿意相信你，我早就把你丢在这里自己走了……”
“呵呵……对啊。”斯瓦尔德吃力地笑了笑，“毕竟你是个烂好人，像我这种曾经想要杀你的人，你都不能放着不管。”
“但是…我现在要和你商量一件事。”
伽蒂妮娅几乎是立刻回答：“我同意…我同意。”
“我还没说呢。”
“接下来…你要闭上眼睛，在这里等我。大等到我再次抱住你的时候，你就可以睁眼了。”
伽蒂妮娅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有一件事她很清楚，斯瓦尔德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轻易牺牲自己。
伽蒂妮娅点了点头，闭上眼。
接着，斯瓦尔德松开手站起身，他沾满鲜血的后背并没有愈合，但血液开始发烫，灵魂开始发烫，手中的剑开始发烫。
他想起来自己好像还从没有告诉过伽蒂妮娅，自己的异能。
红色的光从斯瓦尔德脚下，开始蔓延，像审判的纹路一样铺满了觐见厅。诺提勒斯想拿起剑进攻，却发现根本无法靠近斯瓦尔德，他转头，巴克斯杯中的红酒也只能停在斯瓦尔德身前，无法接近。
斯瓦尔德用手拨开因为沾上鲜血而贴在脸上的金色刘海，然后睁开眼。
不再是温暖的，如落日一般的红色。
而是恐怖的，狰狞的，像深渊巨兽一样的，扭曲的黑红色。
接着，他举起剑。
觐见厅的光消失了。
伽蒂妮娅没有睁眼，她听到的不是兵器击打在一起的声音，而是纯粹的，武器撕裂肉体的声音，还有巴克斯的惨叫。至于诺提勒斯…他也许不愿意出声，也许再也无法出声了。她还听到了液体四溅的声音，异能的声音。只是，她不知道液体究竟是巴克斯的红酒，还是鲜血。
没过去多久，觐见厅便安静了下来。
伽蒂妮娅有些忐忑，因为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知道熟悉的气息再次将她包围。
她安心地睁开眼——
看到的是被鲜血浸没的觐见厅，地毯壁画吊灯桌椅上全是鲜血，地上散落着人的肢体。而斯瓦尔德跪在她面前，没有说话。
“斯瓦尔德？”
伽蒂妮娅朝他靠近，在碰到他的一瞬间，斯瓦尔德的身体就像断了的弦一样，向她倾倒过来。
——
“情况如何？”
爱薇儿拿着骑枪，目光凛冽地注视着战火纷飞的城镇。她身旁的士兵鞠了一躬：“回主教，巴克斯攻入教皇厅的军队已经全部被处理，目前只剩城墙周边以及潜伏在主城的残党。”
“另外，刚刚收到消息，巴克斯神父和署长诺提勒斯已经死亡。”
爱薇儿有些吃惊，但没有太多地表现在脸上。
“我知道了。一队随我从主路进攻，二三队沿城墙支援，剩余部队从小路进入。”
“明白！”
在爱薇儿的带领下，原本处于劣势的教廷军，一步步将局势扳了回来。
——
这场巨大的暴乱，在持续了一整天的腥风血雨后，结束了。
伽蒂妮娅瞒着斯瓦尔德，将自己的生命分给了他一部分，这才将斯瓦尔德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而爱薇儿，在结束了战斗后，她安排了教皇厅的重建工作，发放了赈灾物资，并且重新任命了核心大臣。除此以外，她还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决定，废除了霍利的教皇制度，由她自己担任霍利地区的管理人。但，意外的是，反对的声音很少，大多数霍利人民都认同爱薇儿的做法。
也是在这之后，那篇黑色的森林消失了，霍利不再有信仰，也不再有异教。只是…那个曾经被奉为信仰的克瑞斯，如今唯一存在的证明，也许就只有爱薇儿房间里的骑士长矛吧。
——
“感谢二位在霍利暴乱期间提供的帮助，我也对带来的麻烦表示歉意。之后，霍利会与普罗忒克什建立长期合作关系，二位的恩情我会始终铭记。”
爱薇儿站在城门口，说完这番话后，目送伽蒂妮娅和斯瓦尔德离开了霍利。
“队长，我和斯瓦尔德已经解决了霍利的事件，现在在赶回来的路上。”
伽蒂妮娅和布根威利亚联络。
“好。不要太勉强，及时回来就好。”
向布根威利亚报备完挂断后，伽蒂妮娅转头问斯瓦尔德：“你身体没事了吗？”
斯瓦尔德笑了笑：“你都把生命分我了，我有什么事？”
“啊！”伽蒂妮娅皱眉，“你怎么又知道了……”
斯瓦尔德无奈地叹了口气：“因为这是必然的啊。”
“我的异能，其实就是在重伤的时候，能够爆发，同时也会丢失理智。换句话说，伤越多，我其实越能打，只是不太能控制住自己。”
“当时让你闭眼，就是为了不让你见到那样的我。”
伽蒂妮娅喃喃：“那你…是故意替我挡下那次攻击的？就是为了让自己有能力结束这场战斗吗？”
斯瓦尔德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似是而非地回答：“看来你还是不太懂我的意思。”
“不过，有一点我得承认，我是在知道你会用异能将生命分给我的前提下，做的这个决定。你也可以理解我，我是自愿收取你的生命的。”
“你会…因此讨厌我吗？”
伽蒂妮娅沉默了一会。
斯瓦尔德苦笑：“也是，讨厌我也很正……”
“怎么可能讨厌你啊。”
伽蒂妮娅看他。
“你做这些，不都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吗？在那种情况下，如果你不这么做，我们两个都会没命的。”
“而且……”
“你其实一开始就认出我了吧？陪我演戏，给我提供情报，在最危险的时候让我在地牢避难，这都是你刻意安排的。”
斯瓦尔德的瞳孔放大。
伽蒂妮娅接着说：“一开始我确实挺防备你的，但我又没办法放着你不管，也许就像你说的那样算个烂好人吧。但是现在，斯瓦尔德，我信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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