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去的命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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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陌尔希,普莉维特小姐的生日可以说是国家最重要的大事了。

举国上下都在积极进行准备,一是生日会举办大型宴会,无论平民还是贵族都能自由参与,礼服也可以免费租借。二是,普莉维特小姐已经年满18岁了,也就是说她的婚事已经可以安排上了。不少有才华的少年都在期盼可以借此机会一展身手,给她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国家并没有限制贵族必须与贵族通婚,所以任何人都有机会。

陌尔希是世界上唯一的海洋城邦,拥有最好的生态环境和极多的自然资源,并且作为中立国家,它的政策友好开放,许多贫苦人民都能得到相应的生活保障。

作为王国唯一的继承人,陌尔希的“圣女”,普莉维特如沐圣光。但她依然是一位和蔼可亲,活泼开朗的少女。并非花瓶,她也拥有十分强大的异能,国民们都坚信普莉维特小姐是陌尔希的生命之源。

虽然临近诞辰,可普莉维特并没有懈怠。她如往常一样帮父母处理国事,出席会议,拜访百姓。

她也偶尔处理各种紧急事务,其中包括前往一些危险地点。若在之前,蒂儿和艾维并不会反对,只是会要求斯瓦尔德陪同。不过现在,时间特殊,他们希望普莉维特尽量少去不太安全的地方。尤其是离开宫廷。

“我已经七天没出门了……”普莉维特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艾瑞丝一脸无奈,在一旁帮她整理刚才被她揉乱的被单。

“小姐…您也别这么不高兴了,其实他们都是为了……”

“都是为了我好是吧?艾瑞丝你也是,说过去说过来就那么几句话!”普莉维特坐起身,用手撑着下巴,不满地撅嘴。

艾瑞丝无奈。

“偷偷出去转转…也不是不行。”

“西边新建了一座公园,今天好像挺热闹的,要不要去看看?”

普莉维特眼冒星星:“艾瑞丝最好了!”

艾瑞丝无可奈何地笑。

普莉维特坐在马车内,隔着半透明的纱帘好奇地张望着。她问:“今天是有什么活动吗?”

艾瑞丝摇摇头:“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动。今天是集会日,很多的商人和居民都会来这里,交易和娱乐项目都很多,比如…”

艾瑞丝笑着指了指外面一处很热闹的摊位:“小姐你看!”

顺着艾瑞丝的指引,普莉维特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中几个亮眼的身影上——他们是三个人的组合。一个男生扎着小辫子,弹着木制的竖琴;另一个男生短短的小卷发,帽子遮住了上半张脸,手中拿着长笛,吹出悠扬的声音;中间是作为主场的女性,亚麻色长发落于腰间,头上插着一根木制的簪子,深红色的中式长裙及地。她闭着眼沉醉地哼着歌,歌声婉转动听。

歌声似乎有魔力一样,让人忍不住驻足聆听。

普莉维特掀开了帘子,想要靠近,仔细听听这个流浪乐团的演奏。

艾瑞丝知道她的意图,提前下了车,在下面朝她伸出手。然而,她才刚接触地面,身边便传来一阵骚动。

“啊,居然是普莉维特小姐!”

“天呐,竟然真的有幸能见到小姐本人!”

民众们虽然热情,但并没有簇拥上来阻止普莉维特的步伐。

“小姐,您看看我这里的水果怎么样?”一位老太太和蔼地笑着,从摊位上拿出一个大大的梨子。普莉维特看了看已经被削好的雪白梨肉,开心地接过:“谢谢您!”

艾瑞丝鞠了一躬:“太太,麻烦您给我们包一袋吧。”

老太太喜笑颜开,一边仔细地装着袋子,一边询问:“小姐是不是对那几个街头艺人挺有兴趣?”

“啊…”普莉维特愣了一秒,“您很熟悉吗?”

“嗨呀…不熟也得熟咯。”她接着说,“他们虽然是外国人,但最近一周一直在咱们国家这边表演呢,大家都觉得是为了给小姐庆生特意来的。”

艾瑞丝看着普莉维特泛红的脸,轻轻笑了笑。

艾瑞丝帮老太太装着袋,一边闲聊着。周围人头攒动,她并没有注意到普莉维特已经独自靠近了那三位街头艺人。

她走到他们跟前。

似是注意到了来人,白发的女性微微张开了双眼,笑容更加甜美。

“小姐,我们为您即将到来的生日带来祝福。”

她的歌声更加悠扬,笛声和琴声似天籁,伴着少女的嗓音萦绕在耳畔。周围的人也激动了起来,纷纷鼓掌。

普莉维特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中,直到她听到——

“…你会在生日失去一切。”

她猛地睁开眼。眼前依然是热闹的人群,欢呼雀跃,少女歌唱,少年演奏,一切并无不同。

“小姐?你怎么自己过来了,真是的。”

这时,艾瑞丝提着一袋雪梨来到了普莉维特身边。她这才回神,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

“小姐?”

艾瑞丝不解地看着她。

普莉维特摇摇头,扯出一个笑:“我们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艾瑞丝牵着普莉维特,逆着人流上了马车。

少女远远望着,歌声并未停止。

普莉维特坐在湖边,她脱了鞋,双脚轻轻点着清澈的湖水。斜阳在她身后没入地平线,艾瑞丝远远地站着,并未靠近。

一阵马蹄声踏破了平静的水面。普莉维特回头,金发的少年穿着轻便的皮革盔甲,放下缰绳脱身下马。

“普莉维特?”

“你今天来得有点晚,事情很多吗?”

斯瓦尔德随意地坐在她身边,但身体没有靠到她。他点点头:“因为有很多国外的游客远道而来参加你的生日庆典,所以全国上下防备都比较薄弱,大多数意有所图的人也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行动。”

普莉维特垂下头,看着水面上倒影的自己的脸。临近诞辰的少女并没有想象中快乐,而是紧锁着眉头。

“你有心事?”斯瓦尔德转头看她。

普莉维特抿了抿嘴:“我今天…去了城西的公园。”

普莉维特向来不会和他隐瞒什么事情。何况,她自己也觉得这事古怪。

斯瓦尔德听完,神情严肃:“这个女性,你有没有觉得她的歌声不对劲?”

“这…”普莉维特闭眼思考了一会儿,“听上去就是单纯的少女嗓音,除了婉转动听,大概没什么别的特点。”

“这个乐团我最近经常见到,他们似乎是在进行全国巡游。但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女性似乎是有意避开我一样,我从没见过她。”

说完,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腰间的配剑:“你最近…最好不要出门。就算有艾瑞丝陪同,若非要事,也尽量不要。”

“可是王国的事务…”

“我会…不,有人会处理的。”

普莉维特抬头叫住他:“你这几天都是在忙这些吧?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他有点为难,但又拿普莉维特没办法。最后斯瓦尔德回身上马,还是对她应了一句:“如果有我认为有价值的消息,我会带给你。”

普莉维特满意地笑了笑。

“小姐,”艾瑞丝拉开窗帘,背着阳光回头呼唤,“今天有会议,需要您出席。”

应该是要说她诞辰的事吧。普莉维特起身,对着梳妆镜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距离上次见到斯瓦尔德已经过去三天了。不仅没有任何消息,反而还再没见到他。普莉维特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担忧。

实在不行,今晚就偷偷跑出去吧。她想。

因为要出席重要场合,所以普莉维特头上戴了一朵“溟栀”——这是陌尔希的国花,虽然长得和栀子花差不太多,但梗部是类似海带的丝状。此外,还穿了一身庄严华丽的长裙,上面点缀着水蓝色的珍珠和陌尔希特产的宝石。绸缎也都是本地的,陌尔希几乎不依靠贸易来获得任何原料,因为这里什么也不缺。毕竟,这里有这一个能够源源不断供给能量的东西,被大家称为“海洋的心脏”。

普莉维特和艾瑞丝一起来到了宏伟的会客厅。这里已经坐了许多人,就普莉维特熟悉的人来说,只有她的父母。其它的王公贵族她平时接触得少,自然也没什么印象。

她有些失落,还是没有看到斯瓦尔德的身影。

“既然小姐已经到了,那今天的会议便开始吧。”一位白发的老人摸了摸胡须。

“今天会议的重点,主要是两点。一是王国边境的治安问题,二是爱女的诞辰策划。”

语罢,一位身着俨然蓝色军装的高大男性出列,向艾维鞠了一躬:“陛下,由我来汇报最近巡查的结果。”

“王国与其它国家交界的边境处,并未发生明显的偷渡痕迹。但斯瓦尔德队长在幕后调查中却发现,已经有不明势力渗入了陌尔希国境。据我们分析,他们可能拥有强大异能者,以此掩盖了行踪。目前队长正在尽全力搜查对王国不利团体的行踪。所以,最近请小姐不要离开宫殿。”

艾维点点头,脸色却不怎么好看。普莉维特也一样,不过这次她愁眉苦脸并非因为自己又要被“禁足”,而是他们谈话中的不明势力…这会不会和那个唱歌的少女有关?

“那你们打算采用什么措施来保护平民?”普莉维特问。

那军官意外地吃了一惊,随后低下头:“回小姐,陌尔希国民众多,想保护所有人免受伤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我们已经在人口密度较大的城镇安排了护卫队每天值班巡逻,遇到特殊情况都会上报给陛下。”

普莉维特蹙眉:“只是巡查?为什么不让大家也尽量少出门?这样不是保护得更彻底吗。”

“小姐,这可不行。”一位沉默许久的中年男性扶了扶眼镜,虽然面上是恭敬的表情,眼中却含有轻蔑和不屑,“最近正值您的诞辰,许多外国游客都慕名前来参加,是陌尔希国内最热闹,也是经济发展最快的时候。这种时间点劝人们不出门…您觉得可行吗?”

普莉维特依然很疑惑,但她没有再作声。

艾维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办吧。护卫队有斯瓦尔德在,还是很让人省心的。”

在一旁听了许久的蒂儿接话道:“那么诸位,关于爱女的诞辰策划…”

“我…我有个想法。”一位身着长裙的贵族女子举起手。“假面舞会怎么样?没有人认识小姐,小姐也可以和任何人自由交流…”

蒂儿微微笑了一下,转头看向普莉维特。

“呃…”

普莉维特迟疑了一下,她想,斯瓦尔德这么忙,估计来不了…不,为什么这个时候她会想到斯瓦尔德?

她摇了摇头。斯瓦尔德本来也该有更重要的事…为了她根本没必要……

虽然还是希望他能来。

“不行吗…?”看到普莉维特摇头,那贵族少女有些失落。

“啊,不,不是的!”普莉维特急忙摆手,“我觉得可以。”

“诸位意下如何?”艾维问。

贵族和臣子都点头默认了。两个问题已经解决,今天的会议也就结束了。

只是…那个少女的事还是让人在意。普莉维特决定,自己暗中调查一下。虽说不要随意出宫殿,但这种时候坐以待毙无疑是将人民置于不顾之地,她是绝对做不到的。何况,她的异能也足够保护自己。

至少,她自己是这么想的。

“队长!”

戴着藏蓝色军帽的年轻将士急匆匆地朝他跑来。

斯瓦尔德歪头,用他煞是好看的红色双眸看向他:“什么事?”

“竹菱在那边,您要去看看吗?”

——!

斯瓦尔德的神情即刻严肃了,他目光一紧,锁定了远处正在准备演出的少女。

竹菱敏锐地察觉到了来人。她回身,对着斯瓦尔德行了一礼,脸上挂着微笑:“您好,请问是护卫队的先生吗?”

斯瓦尔德眯了眯眼,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也略微收了收剑拔弩张的态度。他问:“我是王国护卫队队长,叫我斯瓦尔德就行。你的名字不必告诉我,我已经知道了。”

竹菱无害地看他:“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不是什么要事,”斯瓦尔德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袖口,“只是之前一直没遇上过,但我的士兵们都说一定要听听你的歌声。何况现在是休息时间呢?”

竹菱听了,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明媚:“多谢您的夸赞,今天的表演马上就开始。”

她回到乐队中,清了清嗓子。琴手和吹笛人就位后,盛大的演出又开始了。

竹菱美妙的嗓音一出,亳不夸张地说,天地为之震撼。周遭的人群全都停下脚步忘我地聆听,脸上洋溢着陶醉的神情。就连巡逻的护卫队都停下了脚步,沉浸在这样的氛围之中。

但是,斯瓦尔德隐隐觉得不对。

歌声里就像有某种魔力,促使人丧失思考的能力。即使斯瓦尔德并未沉溺,但大脑的运作也明显受到干扰。不过显然,这种没有依据的话语没法引起重视,何况这乐团已经是陌尔希国民眼中的明星。

他难受地揉了揉太阳穴,想要转身离开,却被身旁的士兵拉住了。

“队长,你去哪?不是你说要听听竹菱的歌声吗?”

听说有人要离开,周围的人全都把头转了过来,目光呆滞而空洞,死死地盯着斯瓦尔德。

“啧…”

但他明白这种时候是不能闹事的,他只能强忍着不适,站在了原地。竹菱的歌声依然萦绕在耳边,但对他而言却是恶魔一般的低语。他隐约看到,竹菱轻轻睁开了眼睛,瞳孔的中央是一朵粉色的樱花,和他碧绿的瞳色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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