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哥。”阿福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落在竹简上的蝶。
他抬起头，眼尾还沾着昨夜被藤蔓刮出的细血痕，“我愿意跟着你。”
李青阳的手顿在半空中。
他直起腰，看见阿福怀里还抱着那枚青铜虎符，虎符上的“镇”字被擦得发亮，连纹路里的锈迹都仔细抠干净了——像在擦拭什么供奉的圣物。
“不只是为了重建虚玄观。”
阿福把帛书小心卷好，放进锦盒底层。
“师父临终前攥着半块玉跟我说，这些阵图不是死物。”
他的喉结动了动，“他说周王室司阵署的人逃到这儿时，背的不是书，是气数。”
“秦灭六国时烧了太多东西，可有些火种，得有人护着不让它灭。”
李青阳摸了摸颈间的残玉。
系统的提示音在他脑海里轻响，像是在应和阿福的话。
方才他翻开一卷《地脉要术》时，系统突然跳出“检测到周王室秘典，解析进度 10%”的提示。
原来那些被战火掩埋的，被岁月尘封的，此刻正通过他的手，重新在这乱世里苏醒。
“你师父倒是把担子全压给你了。”
李青阳弯腰拾起地上的竹简，指尖触到简牍边缘的齿痕。
是阿福昨夜紧张时咬的，“可跟着我，未必比守着废墟安全。”
他想起陈锋消失前那道阴鸷的目光，想起对方刀鞘上刻着的玄色云纹，那纹路与他在市井听说的“镇北王府”旗幡如出一辙。
阿福却笑了。
他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打开是半块焦黑的木牌，边缘还留着火烧的痕迹：
“前日黑衣人烧观时，我从偏殿梁上抢下来的。”
木牌背面刻着“萧”字，笔画间填着金粉。
“师父说这是二十年前来观里求阵的贵人留下的。”
他抬头时眼里有光，“您猜怎么着？”
“上个月我去镇上卖草药，看见县太爷的轿帘上，也绣着同样的萧字。”
李青阳的后背突然绷紧。
他想起三天前在茶棚听说的传闻。
镇北王萧景桓的长子萧承煜近日在江南招兵买马，而萧府的暗桩，正以“玄色云纹”为标记。
陈锋刀鞘上的纹路，阿福手里的木牌，还有昨夜那些黑衣人精准的寻踪手段...这一切串联起来，像根冰冷的线，勒住了他的喉咙。
“李大哥？”阿福见他沉默，慌忙把木牌收进油布包，“我不是要添乱，只是...只是觉得这些东西该让您知道。”
“你做得很好。”
李青阳伸手揉了揉阿福的发顶，指腹触到少年发间沾的草屑。
“以后这些线索，都交给我整理。”
他弯腰抱起半摞竹简，残玉贴着心口发烫，系统的提示音突然清晰：
“检测到周王室司阵署密档，触发隐藏任务【火种】：”
“保护先秦阵法传承，解锁高阶阵法解析权限。”
“任务进度：10%。”
地窖外传来山雀的啼鸣。
李青阳望着阿福小心将锦盒系在腰间，突然想起初见时少年像破渔网似的衣袍，想起他守在岩穴外三天三夜的执着。
有些火种，确实该由这样的人来守。
而他要做的，是为这火种搭座更结实的棚子，挡住乱世里的风雨。
“该走了。”
他将最后一卷《困龙阵补遗》塞进怀里。
“天亮后镇子里会有商队路过，我们得在陈锋搬来救兵前离开。”
阿福背起装着竹简的布囊，系紧袋口时，青铜虎符从袋底滑出来，在晨光里泛着冷冽的光。
李青阳望着那枚虎符，突然想起系统解析困龙阵时的提示。
“需活物为引”。
昨夜他用自己的血做了引，可下次呢？
若萧景桓的人带着更多高手杀来，仅凭他和阿福
他摸了摸怀里的《玄黄经》，书页间的光纹若隐若现。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回应他的不安：
“检测到宿主危机意识，开启【人脉】功能。”
“当前可激活对象：苏玉棠（江南织造坊主）、程野（边塞军偏将）。”
“建议优先联系苏玉棠，其产业可作掩护。”
李青阳脚步一顿。
他想起三日前在绣坊外见过的女子，月白裙裾扫过青石板，手里执着团金线绣的并蒂莲。
当时他只当是普通商户，如今看来，系统早替他铺好了路。
“阿福。”他转身看向少年，嘴角勾起惯常的狡黠笑意，“听说江南第一织造坊的苏掌柜，最会做面子活。
你说...我们拿几卷阵图去换批新衣裳，她会不会答应？”
阿福愣了愣，随即笑出声。
他背着布囊跟上去，鞋尖踢到块烧焦的木片。
正是虚玄观的旧牌匾残块，上面“虚玄”二字只剩半拉”玄”字，在晨光里泛着暖黄的光。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林子里，陈锋正倚着棵老松树撕衣服裹伤。
他望着掌心的血，又摸了摸怀里的密信，信上盖着镇北王府的朱印，写着“务必取回周室阵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子，你以为赢了？”他对着晨雾低笑，刀疤在脸上扭曲成狰狞的弧度，“等萧世子的暗卫到了...这山里的每棵树，我都要砍倒了搜。”
山风卷着晨雾掠过林梢，将他的话撕成碎片。
而在更远的地方，一列商队正顶着薄雾往镇子而来，为首的马车上，垂着的杏黄帘幕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半幅金线绣的云纹。
正是江南“玉棠记”的标记。
晨雾未散时，李青阳的刀尖还沾着陈锋的血。
地窖里那盏豆油灯被踢翻在地，火光映着青砖墙上的裂痕，照见少年背上的布囊还在轻轻起伏。
阿福方才被他护在身后，此时正攥着怀里半块冷饼，指尖发白。
“走。”李青阳扯下衣襟擦刀，刀身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昨夜虚玄观那场混战，他借困龙阵伤了陈锋的左臂，可镇北王府的密探最擅追踪，断不能在这地窖多留。
阿福踉跄着爬起来，小腿肚还在发抖。
他跟着李青阳钻出地窖透气孔时，晨露正顺着松针往下滴，打湿了他破洞的袖口。
山风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他这才后知后觉摸了摸后颈。
那里有道浅浅的刀痕，是方才陈锋挥刀时带起的风割的。
“阿福？”李青阳的声音突然压得很低。
少年抬头，正撞进他深潭般的眼睛里。
游侠儿的食指抵在唇上，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混着几不可闻的马蹄声。
两人拔腿就跑。
阿福的草鞋踩过腐叶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他想起三天前还在虚玄观扫落叶，跟着师父学画符，怎么就突然成了被人追杀的“要犯”？
直到李青阳把半块刻着“周”字的玉珏塞进他手里，说这是前秦宗室信物，他才明白。
原来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那本破破烂烂的《九章算术》，夹着的不是普通算筹，是能让镇北王府发疯的周室阵图。
“撑住！”李青阳突然拽住他的手腕。
阿福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落在了后面，额头的汗顺着鼻尖往下淌，眼前的树影都在晃。
他刚想说“我没事”，膝盖一软就栽进了灌木丛。
李青阳蹲下来，背对着他弯下腰：“上来。”
“可...你伤还没好。”阿福看见他左肩的粗布衣服渗出暗红，那是昨夜替自己挡刀时留下的伤。
“再废话，等陈锋的人围过来，我背你一起死？”李青阳的语气凶巴巴的，可耳尖却有点红。
阿福咬着唇趴上去，感受到少年脊背的温热透过粗布传来。
原来江湖游侠的背，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硬邦邦的，倒像虚玄观后山那棵老槐树，看着嶙峋，靠着却踏实。
系统提示音就是这时候响起来的。
李青阳耳中突然响起类似古钟的嗡鸣，眼前浮现出淡青色的光影，像是有人在他视网膜上画了幅立体的山图。
他脚步一顿，差点把阿福摔下去。
【叮——检测宿主陷入危机模式，先秦秘术系统触发隐藏功能“环境感知”。
当前可扫描半径五百步内地形，标注安全区与危险源。】
李青阳差点笑出声。
他早该想到，系统从来不是只会翻古籍的书呆子。
上次在破庙解析《墨子·备城门》时，系统奖励了他基础的机关术。
前日在溪边洗剑，系统又突然弹出“淬体境圆满”的提示，害他差点栽进水里。
可这“环境感知”......他试着在脑海里勾勒“安全区”三个字，眼前的光影立刻流动起来，在左侧山腰处标出个模糊的红点。
“阿福，抓紧了。”他调整方向往红点跑，穿过一片野竹林时，阿福的布囊勾住了竹枝，“啪嗒”掉出半块焦黑的木片。
正是虚玄观的旧牌匾残块。
李青阳没敢停，只在心里默默说了句“对不住，师父”。
洞穴比想象中隐蔽。
入口被藤蔓遮得严严实实，若不是系统标出坐标，李青阳就算绕山三圈也未必找得到。
他把阿福放下来时，少年已经累得蜷成一团，呼吸像拉风箱似的。
“喝水。”李青阳摸出腰间的羊皮水囊，自己只抿了一口，就全塞给阿福。
借着火折子的光，他这才看清洞穴内部。
岩壁上有古人刻的星图，石台上摆着半块缺角的青铜鼎，鼎里还剩些黑色的灰烬，像是烧过的帛书。
布囊里的手稿被雨水浸得发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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