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阿秀的真实身份,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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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玄撑着雪地上的枯枝坐起时,左肩的伤口正火辣辣地渗血。

黑血滴在雪地上,滋滋冒起青烟,像被无形的酸液腐蚀出一个个小孔。

张铁山的皮靴碾着积雪冲过来,带起的风卷着他粗重的喘息:小先生!

小先生你咋样?

王大牛哆哆嗦嗦的手刚碰到他后背,就被陈玄偏头避开。

他借着张铁山的胳膊站起来,喉间腥甜翻涌,却硬是咽了回去——现在不是示弱的时候。

子时。他扯着张铁山的皮袄袖口,指甲几乎掐进对方厚实的肌肉里,封印碑碎了,井底那东西要彻底出来。

我得再下去一次,斩断妖魂的根。

张铁山的络腮胡上结着冰碴,被他拽得前倾半步,却连眉头都没皱:成!

我扛着朱砂坛守井口,那妖物要敢往上窜,爷爷我拿这坛底砸它脑袋!他晃了晃手里的陶坛,坛口渗出的朱砂红在月光下像凝固的血。

王大牛突然挤到近前,手里的粗瓷酒瓶撞得他手背生疼。喝点儿。村长的手指节泛着青白,酒液在瓶里晃荡出细碎的响,井底凉,暖暖身子。

陈玄接过酒瓶的瞬间,鼻尖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这味儿太熟悉了——哑婆婆替他熬药时,总爱在陶罐里放半块沉水香去苦。

可此刻酒香里的沉水香,混着股若隐若现的腥气,像被泡在阴沟里的旧香灰。

他垂眼盯着酒瓶,喉结动了动。

阴阳眼在眼底微微发烫,透过粗瓷瓶壁,他看见酒液里浮着几缕淡青色的雾气,正顺着瓶口往他掌心钻。

谢村长。他仰头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烧得喉咙发疼,却在咽下时故意呛咳两声,将大部分酒液含在腮帮里,趁王大牛不注意时吐进雪堆。

暮色漫上东山时,陈玄站在井口边系麻绳。

张铁山把朱砂坛倒扣在井口旁,又往周围撒了一圈碎瓷片:我就在这儿坐着,耳朵支棱得比猎狗还尖,你在下面有个动静,爷爷我立刻往下扔火折子!

王大牛缩在老槐树下,怀里抱着个铜盆,里面堆着没烧完的黄纸。

陈玄余光瞥见他往铜盆里添纸时,指腹在纸面上抹过——那纸角分明用血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

井底的寒气顺着裤管往上钻,陈玄握着麻绳的手沁出冷汗。

等双脚触到井底湿滑的青石板,他立刻从怀里摸出七枚铜钱,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嵌进石缝。

这是哑婆婆教的镇魂阵,得用活人血引动。

他咬破食指,在每枚铜钱上点了血珠。

最后一枚刚点完,井底突然刮起阴风,吹得他道袍猎猎作响。

嗤啦——

符纸燃烧的脆响在头顶炸开。

陈玄抬头,就见三叠黄符正从井口飘落,在半空中燃成明火,将井底照得亮如白昼。

阳火烤得阴雾滋滋作响,那些原本缠绕在井壁上的黑藤,此刻正像活物般蜷缩着往后退。

你以为这样就能困我?

甜腻的童音从背后传来,陈玄猛地转身。

阿秀站在碎裂的镇北侯碑前,身上的红棉袄不见了,露出苍白如纸的皮肤。

她的眼睛里没有眼白,全是浑浊的灰,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尖锐的獠牙。

三十年前镇北侯的血能封我,现在你这半吊子的血也配?她的声音忽男忽女,像有无数人同时在说话,你不过是被古镜骗了的蠢货——当年你那好师弟,可是把你全家的血都喂了我!

陈玄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前世记忆如潮水翻涌:火光里母亲将他塞进暗室,父亲的佩剑断在门前;师弟林渊握着染血的匕首,笑着说师兄替我挡住这劫数;最后那面古镜的光,是他在黑暗中唯一的温度。

那又如何?他摸向腰间的锁妖绳,金纹在掌心发烫,现在能杀你的,只有我。

阿秀的身影突然虚化,再出现时已到陈玄面前。

她的指甲刺向他心口,却在触及道袍的瞬间被锁妖绳缠住手腕。

金绳上的龙吟震得井底嗡嗡作响,阿秀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上开始渗出黑血。

陈玄趁机从怀里摸出个小木块。

这是哑婆婆昨天塞给他的,说是去岁在雷雨中捡到的,握在手里总带着股暖融融的阳气。

此刻木块在掌心发烫,他能感觉到有股热流顺着手臂往上窜,将体内残留的阴寒一点点逼出。

井口突然传来张铁山的吼骂:哪个兔崽子往我朱砂坛里扔石头?

王大牛你拽我干啥!

陈玄的手指悄悄攥紧木块。

他望着阿秀逐渐透明的身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这井底的阴雾,该散了。

陈玄掌心的木块突然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炭。

他借着这股灼痛咬碎舌尖,腥甜漫开的瞬间,阴阳眼在眼底翻涌成暗金色——井底缭绕的阴雾被阳气撕出一道裂缝,阿秀那张孩童的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扭曲人脸:鼻梁塌陷如被重物砸扁,嘴角裂至耳根,最醒目的是眉心那枚血色咒印,形状竟与镇北侯府密室石壁上的图腾如出一辙。

镇北侯?妖魂的声音里溢出癫狂的笑,当年那老匹夫用玄铁剑穿我琵琶骨,拿他陈家的血在我魂魄里烙下这鬼东西!

现在倒好,他的孽种来给我送解脱了?

陈玄的指尖在发抖。

前世记忆里,父亲总在月圆夜对着密室石壁叹气,母亲会轻轻抚过那些暗红图腾,说那是镇压万妖的锁魂印。

此刻他终于看清,这妖魂眉心的咒印,正是镇北侯家传《伏魔录》里记载的千魂钉——专锁大妖残魂,用血脉之力镇压千年。

你不是阿秀。他退后半步,后背抵上湿滑的井壁,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布囊,你附在那丫头身上多久了?

从她娘怀她时就种下了。妖魂的身影忽大忽小,指甲划过青石板,擦出刺耳鸣响,那小丫头的生辰八字多妙啊——阴年阴月阴时,正好做我的引魂灯。

要不是你这多管闲事的道童,我早该顺着她的生机爬出封印了。

话音未落,妖魂的身影突然化为黑雾,顺着陈玄的七窍往身体里钻。

陈玄早有准备,反手将布囊里的寒霜藤粉末扬向空中——这是哑婆婆用山巅雪线的寒藤磨的粉,专克阴邪。

黑雾触到粉末立刻发出尖啸,陈玄趁机甩出三张雷火符,符纸在半空炸成金红闪电,劈得妖魂的雾气七零八落。

好个青竹观的小废物!妖魂重新凝聚成人形时,半边脸已经焦黑,你当我就这点儿本事?它突然张开嘴,从喉咙里吐出条黑蛇,蛇信子嘶嘶舔过陈玄的手腕,瞬间在皮肤上烙出个血泡。

陈玄咬着牙抽出腰间的符剑——这是他用哑婆婆给的雷击木削成的,剑身上还缠着青竹观最末等的引气符。

剑刃触及黑蛇的刹那,蛇身突然爆成无数黑点,每粒黑点都化作阿秀的脸,甜腻的童音在井底回荡:哥哥陪我玩呀~

玩你娘的!陈玄暴喝一声,符剑在胸前划出个火圈。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青竹诀逆着经脉运转,原本淤塞的气海竟被激出几缕热流——这是他偷偷逆练心法三个月来,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气感。

火圈触及黑点的瞬间,所有阿秀都发出尖叫,黑雾里渗出的黑血滴在青石板上,腐蚀出一个个深坑。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妖魂的声音突然低沉如老鸦,我不过是先遣者......真正的灾厄,才刚刚开始。

陈玄的心脏猛地一缩。

前世记忆里,灭门夜的最后一刻,他也听见了类似的低语——镇北侯的血脉,该归位了。

此刻井底的阴气突然翻涌,他握符剑的手紧了又紧,青竹诀的热流在体内横冲直撞,竟让他原本淤塞的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痛。

归你娘的位!他红着眼睛冲上去,符剑上的引气符全部燃烧起来,金红的光刃穿透妖魂的胸膛。

妖魂的身影开始透明,它望着陈玄眉心若隐若现的金色印记,突然笑了:陈家的血脉......果然...

话音未落,符剑已经贯穿它的魂魄。

一声凄厉的哀嚎响彻井底,妖魂化作黑烟钻进石壁缝隙,只留下半块焦黑的咒印。

陈玄踉跄着扶住镇北侯碑,却听见咔嚓一声——石碑从中间裂开,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裂缝,隐约有腥风从裂缝里涌出,夹杂着模糊的低语:归位者......归来吧......

井口突然传来张铁山的大喊:小先生!天快亮了!

陈玄抬头,就见井口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将符剑插回腰间,又捡起地上半块咒印收进怀里。

井底的阴雾散得差不多了,他这才注意到,原本刻着镇北侯名字的石碑上,竟还刻着一行小字:若碑裂,地脉开,万妖出。

张大叔!

拉我上去!他扯了扯麻绳,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当陈玄被拉出井口时,东边的太阳刚露出半张脸。

张铁山的络腮胡上还沾着朱砂,正瞪着井底的裂缝直咂嘴:这底下咋跟被雷劈了似的?王大牛缩在老槐树下,手里的铜盆早摔在地上,里面的黄纸灰被风吹得乱飞,有几片沾在他裤腿上,像团团黑血。

小先生!村里的几个妇人扶着阿秀跑过来。

那小丫头正揉着眼睛,脸上还挂着泪痕:我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有怪物要抓我......

陈玄望着阿秀天真的脸,又看了看怀里的咒印,喉结动了动。

他摸出颗糖塞给阿秀,转身对张铁山说:大叔,等天亮了叫上几个壮实的汉子,把这井口用玄铁封死。他顿了顿,又补了句:越厚越好。

张铁山拍着胸脯应下,王大牛却突然凑过来,眼神躲闪:小先生,那......那妖物......

解决了。陈玄盯着王大牛发抖的指尖——他袖口沾着半块血符,和井底那妖魂身上的咒印纹路有几分相似。

山风卷起地上的雪,吹得陈玄道袍猎猎作响。

他望着东边渐亮的天空,又摸了摸怀里的咒印,心里有个声音越来越清晰:三十年前的灭门案,镇北侯的血脉,还有这突然出现的妖魂......所有线索,都在指向一个他不敢深想的真相。

当第一缕阳光洒在井口时,村里的公鸡开始打鸣。

几个早起的村民扛着锄头围过来,望着黑洞洞的井口窃窃私语。

陈玄站在人群外,望着自己掌心被符剑灼伤的红痕,突然笑了——该来的,总要来。

他倒要看看,这所谓的灾厄,能不能挡住他陈玄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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