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底密林中,陈玄背靠着刻满真相的石碑,双腿盘得如老松根须。
掌心那枚千年雷鹏妖核正发烫,紫金色纹路像活过来的灵蛇,顺着他的掌纹往皮肤里钻。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重过一下,撞得胸腔发闷——这是血脉在共鸣,是三百年前镇北侯府的血,终于要在这具被视作废柴的躯体里翻涌了。
逆着走,绕开淤塞。他闭着眼,舌尖抵着上颚,将白猿老祖的话在心里滚了三遍。
阴阳眼在识海中睁开,淡金色的光雾穿透血肉,把体内经络照得纤毫毕现:那些本该如清泉流淌的经脉,此刻像堵了淤泥的河道,黑褐色的淤块死死卡在曲池尺泽两处大穴,连带着整条手太阴肺经都肿成了青紫色。
妖核的妖气终于顺着指腹的少商穴钻进来。
陈玄浑身一震,那股气不像寻常灵气那样温吞,倒像是被雷火淬炼过的钢针,刺得他指尖发麻。
但他没慌——逆练《青竹诀》时,他早尝过经脉撕裂般的痛。
他咬着牙引导妖气逆流,在鱼际穴处猛地拐了个弯,硬是在淤塞的经脉旁挤出条细如发丝的逆流通道。
成了!他喉间溢出低笑。
阴阳眼里,那道紫金色的妖气正沿着他新辟的通道游走,所过之处,淤塞的经脉竟泛起了淡青色的光。
《逆脉通天诀》的口诀突然在识海里炸响,像是有人拿着金锤敲他的天灵盖,他本能地跟着口诀运转,就见那团妖气轰地撞进丹田。
丹田内,原本沉睡的《青竹诀》法诀突然活了。
那些他逆练时写在经脉上的暗纹,此刻像被浇了热油的符咒,滋滋冒着金光。
陈玄感觉有双无形的手在揉他的经脉,淤塞的硬块咔吧裂开条缝,有清凉的气流顺着裂缝渗出来,顺着四肢百骸往天灵盖冲——这是他凝气三层卡了三年后,第一次摸到突破的门槛!
轰!
异变突生。
陈玄耳边炸响惊雷。
他猛地睁眼,就见身后的石碑突然泛起幽光,那些刻着《逆脉通天诀》的字迹正像活物般游动,在半空连成个旋转的光阵。
白猿老祖的低吼声从头顶砸下来:蠢货!
这是镇北侯旧部设的护宝禁制!
你引动了传承,触发守关残魂了!
话音未落,地面像被巨锤砸了的铜锣,震得陈玄膝盖发软。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就见四面山壁上的苔藓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符文——那些符文他在《青竹观志》里见过,是上古修士用来困妖镇邪的锁魂阵。
嗤——
地底传来布匹撕裂的声响。
陈玄的阴阳眼瞬间睁到最大,就见一团血色光影从他方才盘坐的位置冲出来,在半空凝成个披甲修士的模样。
那修士半边脸烂成白骨,另半边却还留着鲜活的皮肉,左胸处插着半截断剑,鲜血正从伤口里滴答滴答往下掉,却在落地前就散成了血雾。
守关残魂......陈玄喉结滚动。
他能感觉到这残魂的气息——强得离谱,比青竹观那个总爱捏他耳朵的筑基大长老还强上三倍。
但阴阳眼里,这残魂的生机线却是断断续续的,像根被火烧过的麻绳,原来被禁制困着,行动受限制...
小心!白猿老祖的吼声里带着风。
陈玄本能地矮身,就见那残魂的右手已经挥到他头顶——那根本不是手,是团凝结的血雾,裹着尖锐的气刃,擦着他的发顶劈进身后的石碑。轰的一声,石碑上刚显形的《逆脉通天诀》被劈出道深痕,碎石劈头盖脸砸下来。
陈玄在碎石雨中翻滚,后背撞在棵老松上。
他咬着牙没哼声,阴阳眼死死锁着残魂的动作——果然,那残魂劈出这一击后,身形顿了顿,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了后腿。
他突然想起白猿老祖说过秘境规则,心里猛地一亮:这残魂每击之间有半息的空当!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不知是被碎石划的还是紧张出的汗,逆练的《青竹诀》在体内转得更快了。
残魂的第二击跟着劈来,这次是左拳,带起的风刃割得他脸颊生疼。
陈玄不退反进,左脚尖点地,整个人像根被压弯的青竹,顺着风刃的轨迹斜斜错开半尺。
风刃擦着他的右肩划过,在他道袍上割出条血口,却连油皮都没蹭破。
好!白猿老祖的喝彩混着风声灌进耳朵。
陈玄没敢分神,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里夹着残魂的喘息——不,残魂没有呼吸,但他的阴阳眼能看见,那团血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它的力量在衰减!他突然明白过来,这残魂的力量全靠锁魂阵维持,每击都会消耗阵中的灵气。
第三击来得更快。
残魂这次没再用拳,而是从腰间抽出柄半透明的剑——剑身上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陈玄甚至能闻到铁锈味。
他盯着那剑的轨迹,逆练的《青竹诀》在经脉里转成个漩涡。
当剑尖刺到他心口三寸时,他突然旋身,右手成爪扣住残魂的手腕——说是手腕,其实是团血雾,却不妨碍他借力。
陈玄借着这股力向后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在五尺外的石头上。
呼......他扶着石头喘气,额角的汗把碎发黏在脸上。
残魂的剑当啷掉在地上,散成血雾。
但它没放弃,又抬起手,指尖凝聚起新的血刃——这次的血刃比之前更淡,像层薄纱。
陈玄刚要再躲,就听见头顶传来风声。
他抬头,正看见白猿老祖跃下树来。
老猿的毛发根根倒竖,像团移动的银云,左掌凝聚着刺目的金光,正是方才给妖核时的那缕灵识。
它的嘴咧开,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喉咙里滚出震耳欲聋的怒喝:小崽子,退开!
看老祖我......
(本章完)
白猿老祖的巨掌裹着金光劈下时,陈玄正咬着牙往旁翻滚。
老猿的吼声撞得他耳膜发疼,那声血脉共鸣者却像根银针猛地扎进他脑海——三年前哑婆婆临终前塞给他的铜铃,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铃铛上模糊的镇北侯纹章突然清晰如刻!
铜铃!陈玄膝盖重重磕在碎石上,却顾不上疼。
他颤抖着从怀里摸出那枚被他藏了三年的旧物,铜铃表面的绿锈竟在接触掌心的瞬间簌簌剥落,露出底下刻着镇北二字的暗纹。
白猿老祖的掌风擦着他后颈掠过,带起的气浪掀得他道袍猎猎作响,他却死死攥住铜铃贴在胸口,闭眼前最后一眼,正看见残魂那半张白骨脸上裂开的猩红瞳孔——它也在盯着铜铃。
嗡——
铜铃突然自鸣。
陈玄的识海被震得嗡嗡作响,眼前浮现出哑婆婆临终前的脸:老人枯瘦的手攥着他手腕,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手指拼命在他掌心画着血承两个字。
此刻这两个字突然具象成金红两色的光,顺着铜铃钻进他血脉。
他的指尖开始发烫,从少商穴到曲池穴,整条手太阴肺经都在灼烧,连带着被妖核冲开的淤塞处都泛起了金光——这是血脉在沸腾!
残魂的动作突然凝固。
那柄刚凝聚的半透明血刃啪地散成血雾,它那半边鲜活的脸扭曲起来,嘴一张一合,发出类似哽咽的呜咽。
陈玄的阴阳眼在剧痛中自动睁开,看见残魂体内缠着的锁魂阵符文正在消融,那些暗红的光线像被剪刀剪断的线,一缕缕钻进他胸口的铜铃里。
成了!白猿老祖的爪子猛地收住,原本要拍碎残魂的金光化作金雾,缭绕在陈玄身周。
老猿的瞳孔缩成细线,盯着铜铃的目光里混着震惊与恍然:原来哑那老东西......竟把信物留给了你!
残魂的呜咽声渐弱,最终化作一道血光没入身后的石碑。
石碑表面的《逆脉通天诀》字迹突然全部亮起,在半空勾勒出一扇青铜门的轮廓。
门扉上的兽首衔环泛着幽光,门后传来若有若无的风声,混着某种古老功法的吟诵声,像无数人在同时低唱。
陈玄踉跄着扶住石碑,额头的冷汗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气正在疯狂流转,方才被妖核冲开的经脉淤塞处,此刻竟像被春风吹化的冰河,清凉的气流顺着新通的脉络直灌丹田——他的凝气三层瓶颈,竟在这生死关头松动了!
看来我体内血脉......真与这秘境有关。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抬头望向白猿老祖。
老猿正蹲在他方才盘坐的位置,爪子扒拉着地上残留的血雾,听见这话,银白的眉毛抖了抖:镇北侯一脉的血,本就该与这护宝阵共鸣。它突然跳上陈玄肩头,毛茸茸的爪子拍了拍他后颈,那扇门后是归元殿,镇北侯旧部把压箱底的功法残卷藏在里头。
你既拿着信物......老猿的声音突然低下去,能进去。
陈玄的呼吸一滞。
他望着那扇青铜门,门扉上的兽首眼睛正随着他的靠近泛出微光,像在确认什么。
三年来被同门踹翻的药罐、被师侄抢走的灵米、被大长老捏着耳朵骂废物的画面突然在眼前闪过,他喉结滚动:进去之后......能改变吗?
白猿老祖没说话,只是从嘴里吐出一枚青玉简。
玉简表面刻着镇北侯的家纹,触手生温,显然被温养多年。这是归元殿的地图。老猿的声音里少见地带上了郑重,殿里的机关只认血脉,但若你能活着出来......它突然嗤笑一声,至少不会再被青竹观那群瞎子当废柴踢。
陈玄攥紧玉简,指节发白。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门后的风声,掌心的铜铃还在发烫,像在催促他前进。
当他的脚尖即将踏上青铜门的门槛时,白猿老祖突然拽住他的道袍。
老猿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让陈玄的后颈瞬间起了鸡皮疙瘩:小心......殿中有活物。
什么?陈玄猛地回头,却只看见白猿老祖的背影——老猿不知何时跳上了树梢,银白的毛发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他刚要再问,青铜门轰的一声闭合,黑暗瞬间将他笼罩。
有潮湿的风卷着霉味扑来。
陈玄摸出怀里的火折子擦亮,昏黄的光映出满墙的壁画:玄袍男子执剑而立,脚下伏着九只形态各异的妖物,他的眉心点着朱砂,与陈玄镜中自己的眉心红痣一模一样。
火折子的光忽明忽暗,壁画里男子的眼睛突然动了动,像在透过千年时光与他对视。
咔嗒。
身后传来锁链摩擦的声响。
陈玄的阴阳眼在黑暗中自动睁开,淡金色的光雾里,他看见五步外的阴影中,一双猩红的眼睛缓缓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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