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的火折子在掌心明灭,昏黄光晕漫开时,满墙壁画突然活了过来。
玄袍男子执剑的轮廓被火光勾勒得清晰,他脚下九只妖物的鳞甲泛着冷光,而男子眉心那点朱砂红痣——陈玄摸了摸自己镜中常现的相同位置,喉结重重滚动。
三年来被踩碎的药渣、被抢光的灵米、大长老捏着他耳朵骂废物的唾沫星子突然涌进鼻腔,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是...是镇北侯?
话音未落,后颈寒毛根根竖起。
有阴湿的风贴着后颈窜进衣领,陈玄的阴阳眼自动睁开,淡金雾霭中,五步外的阴影突然胀大——那是具披甲残魂!
锁子甲上的锈迹斑斑可见,面甲下渗出黑血,最骇人的是它眉心同样点着朱砂,与壁画上的男子、与陈玄自己,形成诡异的三角呼应。
化神初期!陈玄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曾在青竹观典籍里见过化神境的描述,那是能撕裂虚空的大能,可此刻这残魂虽强,气息却像风中残烛——阴阳眼穿透其虚体,识海中骤然浮现一张流动的气脉图:银线般的生机缠在胸口一枚青玉牌上,玉牌边缘布满蛛网裂纹。
核心在玉牌!念头刚起,残魂已挥出骨节嶙峋的右手。
陈玄本能地翻滚,锁子甲擦着他道袍划过,布料撕裂声里,他摸到腰间铜铃——这是白猿老祖给的信物,此刻正烫得灼手。
铃音能震魂魄!他想起老猿说过的只言片语,反手将铜铃掷出。
清脆铃声撞在殿壁上,残魂的动作陡然一滞,面甲下发出类似于金属摩擦的嘶吼。
陈玄趁机滚到其背后,逆脉灵气在指尖凝成细针——这是他偷练《青竹诀》逆脉篇时意外获得的,本只能用来疏通淤塞经脉,此刻却因与残魂气脉同频,泛起刺目的青芒。
就是现在!他咬牙刺向玉牌裂纹最密处。
咔——
玉牌碎成星芒的瞬间,残魂发出刺破耳膜的哀嚎。
陈玄被气浪掀翻撞在墙上,却强撑着抬头,看见那团黑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眉心的朱砂红痣最后明灭两下,像在完成某种传承。
有东西轻轻落在他脚边。
陈玄喘着粗气爬过去,就着残余的火折子光,看清那是枚半块手掌大的玉简。
表面刻着镇北侯家纹,却缺了一角,缺口处泛着幽蓝微光,像在诉说千年前那场惨烈的灭门。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尖即将触到玉简时,殿内忽然响起石屑坠落的轻响。
陈玄猛地抬头,发现壁画上的玄袍男子不知何时转过了头,原本模糊的面容正逐渐清晰——那分明是他自己的脸。
火折子啪地熄灭。
黑暗中,陈玄摸到玉简的温度透过掌心直窜心脏,那温度与他体内蛰伏的血脉共鸣着,像在说:该醒了。
陈玄的指尖刚触到玉简,那抹灼热便如活物般顺着手臂窜入识海。
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无数金纹在识海中炸开,化作一行行流动的古字,直往他魂魄里钻。
《逆脉通天诀》完整篇?他喉间溢出破碎的呢喃,睫毛剧烈颤动。
那些曾被他偷偷逆练的《青竹诀》残章,此刻在金纹中连成完整脉络,像一张闪着幽光的蛛网,将他堵了三年的经脉淤塞处照得透亮。
更让他血液沸腾的是,功法开篇赫然写着:镇北侯氏,天生逆脉,淤塞为锁,破而后立。
原来...陈玄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眶发烫。
三年来被当作废柴的委屈、被师兄弟踹翻药罐时的羞辱、大长老捏着他耳朵骂永远凝气三层的唾沫星子,此刻都化作滚烫的泪,顺着脸颊砸在玉简上。
原来那所谓的废柴经脉,竟是镇北侯血脉的封印!
是这功法需要的破局之基!
轰——
殿中突然传来石屑崩落的闷响。
陈玄猛地抬头,只见原本刻着星图的青石板地面缓缓裂开,一座布满苔痕的黑色石台托着团乳白光晕升了上来。
那光刚触及他衣角,他便浑身剧震——体内蛰伏三年的逆脉灵气突然活了,如千万条小蛇顺着堵塞的经脉乱窜,在阴阳眼视野里,那些淤塞处泛着紫黑的死气正被白光一点点剥离。
任...任督二脉?陈玄咬牙撑住几乎要裂开的头颅。
他曾在典籍里见过,凝气期修士若能贯通任督二脉,修为至少能跃两层!
可他从前经脉淤塞,莫说贯通,连灵气都走不通三分之一。
此刻却觉后颈大椎穴处一热,有股清凉之气顺着脊椎直窜百会,将堵在气海穴的淤块撞得粉碎。
啊——他膝盖一弯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石板。
骨骼发出清脆的爆响,原本像被乱麻缠住的任督二脉突然一松,灵气如决堤的洪水般冲过关元中极诸穴,在丹田处凝成更浑厚的气团。
他能清晰感觉到,原本停滞在凝气三层的修为正在攀升——四层、五层!
冷汗顺着下巴砸在地上,陈玄的指甲在青石板上抠出五道深痕。
他咬得腮帮渗血,却舍不得闭一下眼——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修炼的滋味。
那些曾被他逆练的《青竹诀》残章,此刻在《逆脉通天诀》的映照下,竟成了最锋利的开脉刃。
意识逐渐模糊时,陈玄忽然坠入一片白雾。
玄儿。
熟悉的嗓音像春风拂过耳尖。
他猛地抬头,哑婆婆正站在白雾里,银发用蓝布随意扎着,腰间还系着他去年用竹条编的歪歪扭扭的香袋。
她的手还是那么温暖,抚过他发烫的脸颊时,指腹带着常年纳鞋底磨出的薄茧:你终于踏上真正的归途了。
陈玄喉咙发紧,想扑进她怀里,却发现自己的手穿透了她的身体。
哑婆婆的身影开始变淡,可眼睛却亮得惊人:但记住,真正的敌人,还未现身。
他们藏在更暗的地方,比三十年前的灭门者更狠
婆婆!陈玄嘶吼着伸手,白雾却突然翻涌。
他踉跄着栽进黑暗,再睁眼时,已站在归元殿外的青石板上。
夜风裹着松涛灌进衣领,陈玄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掌心还攥着枚黑玉令牌。
正面用篆文刻着归元二字,背面却有一行极小的字,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归元令,可调三息之内的生死之气。
三息生死......陈玄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他想起青竹观典籍里记载过,有些大能者能以秘宝短暂逆转生机,用来假死脱身。
难道这令牌......
簌簌——
林梢突然传来枝叶摩擦的轻响。
陈玄的阴阳眼自动睁开,淡金雾霭中,三道若有若无的灵气波动正从东南方往这边逼近。
为首那人的气息隐晦却沉厚,是筑基中期的修为!
他猛地攥紧归元令,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满地碎叶上,像把即将出鞘的剑。
来得正好。他低声呢喃,转身隐入林深处。
山风卷着他的道袍猎猎作响,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对话:那小废柴进秘境三天了,大长老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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