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会儿茶,王府管家安排好高阳公主的房间,请她前去查看。高阳公主便带着三名侍婢去收拾房间了,只留下秦怀道和李恪在厅中继续饮茶。
“我看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李恪看着秦怀道,有点幸灾乐祸地笑。
“哎,一言难尽啊!”秦怀道长叹一口气。这一整天,自己的神经都没真正放松过,实在是累。
“高阳的事算是有惊无险、苦尽甘来了。”李恪说,“看到她大张旗鼓地出现在我府里,我就知道父皇不会再为难她了。回京后我听说,房玄龄把房遗爱逐出家门,打发到西北边疆充军去了。这门皇婚算是彻底告吹。不过这样一来,你算是间接得罪房家了。”
“我知道。”秦怀道点头,“虽不是我的本意,但事情多少和我有关。房家的人不敢怨恨皇帝和高阳公主,就只能迁怒于我了。之前我就和长孙濬有矛盾,导致他被赶出百骑;现在又和房家有了嫌隙……当朝两大重臣,我都给得罪了。哈哈,我一个小小的百骑使,没什么能耐,惹祸的本事倒不小。”
“你的能耐够大了。”李恪狡黠地笑,“在绛州的时候,我都很佩服你。当时局面那么复杂、紧张又凶险,在你的调解下都顺利解决了。说实话,要是没有你,我还真难处理好那些事。小小的绛州,居然牵扯到太子大哥,还牵扯到江夏王……现在想来都有点后怕。要是我们处理不当,很可能引发朝堂剧变。到时候,我要么被父皇舍弃,要么彻底得罪太子阵营的人,或者拉着江夏王一起倒霉,再不然就里外不是人,被所有人憎恨。”
“好在都过去了。”秦怀道心中一动,问道,“对了,皇帝陛下召你回朝,对你如何处置的?”
“哈哈,你不问我也打算告诉你呢。这事可真有趣。”李恪拍手大笑,接着说,“要不我怎么这么佩服你呢?还记得当初咱们三个,你、我还有权万纪一起定下的计策吗?——我隐瞒胜南侯的事不报,你暗中向皇帝密奏,权万纪故意和我闹翻检举我。这计策真是妙啊!回朝后,父皇在朝堂上当众痛骂我一顿,说我因公废私包庇皇族,责令我回府反省,还把我禁足了。可是没过两天,宗正寺和宰相阁部一起下文,念我在绛州救灾有功,恢复我的食邑,赐我世袭荆州刺史,年后就能上任。与此同时,太子也受到责骂,陛下斥责他用人不贤、交友不慎,也罚他禁足反省,还罚没半年俸禄。”
“呵呵,是挺有意思。”秦怀道笑着点头,“表面上皇帝大怒,对你们兄弟俩各打五十大板。实际上,并没有伤筋动骨。尤其是你,刚受责罚就得到升迁赏赐。皇帝陛下真是赏罚分明啊,哈哈!”
“哈哈,可不是嘛!”李恪也大笑,“还是你说得对。现在,皇帝陛下对我们这些皇子,最看重的不是贤德功绩,而是兄弟间能否和睦相处。这次我为了不出卖太子甘愿受罚,父皇是表面生气,心里高兴。他早就知道事情真相,根本不需要我禀报。所以他倒希望我能包庇太子一回,别像老四那样,为了争夺储君之位,心急火燎地攻击太子大哥。”
秦怀道眉头微微一皱:“听你这么说,好像魏王那边惹陛下不高兴了?”
“没错。”李恪点头,“我回朝后听说的。在绛州案最紧张、我们追查胜南侯风声最紧的时候,还没等你的密奏送到皇帝手中,魏王就已经派人上了密奏,把绛州一案原原本本告诉了皇帝。老四做得很巧妙,找了一个绛州本地的小官员,以匿名上奏的方式把状子告到御史台。因为涉及胜南侯这样的国戚勋臣,御史台不敢怠慢,直接移交给宗正寺并通知了阁部宰相。这样转了几个来回,就把他老四的痕迹隐藏得干干净净。可是皇帝陛下毕竟神通广大,这种小把戏怎么能瞒得过他老人家?没多久,那个密奏的小官员就被大理寺的人秘密带到长安,皇帝陛下亲自审问。没几个回合,他就老实招供,是魏王派人让他上奏的。”
“这样一来,皇帝虽然不会对魏王发作,但心里肯定恼怒。”秦怀道说,“这事本来和魏王没关系,就因为涉及太子和你,他就把手伸到绛州去了。魏王这次可打错算盘了。绛州一案,皇帝陛下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整治当地拉帮结派的官僚,同时给太子一个警醒,对江夏王敲山震虎。魏王倒好,以为有机可乘,以为皇帝真要废立储君了,急忙暗中做手脚。这事一旦被皇帝发觉……他的前途堪忧啊。”
“说得太对了。”李恪嘴角微微上扬,神秘又高深地笑着说,“回朝后我听说,绛州案查到关键时候,太子殿下突然向皇帝请罪。说自己奶娘的亲弟弟,也就是胜南侯,在绛州作恶多端,打着他的旗号到处坑蒙拐骗。他痛心疾首地向陛下认错,迅速和胜南侯划清界限,还落井下石。这样一来,案子再查下去也没什么大意义了,因为皇帝陛下已经达到目的了。我现在回想起来,你当时当机立断杀掉纥干承基等人,真是妙招啊!”
“呵呵!”秦怀道笑道,“当时也是急中生智。杀掉纥干承基后,我连夜派人给太子送信。他果然不笨,明白我的意思,立刻进宫向皇帝认错,撇清和胜南侯的关系。这对他、对我们都有好处。这样我们就不用夹在太子阵营和皇帝陛下之间左右为难了。”
“是啊,真是神来之笔!”李恪长舒一口气,笑道,“幸亏有你这样足智多谋又果断的人在我身边出谋划策,不然我这次肯定翻船。别的不说,单是杀掉纥干承基这件事,我就做不到。怀道,我这次是真的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从今往后,我一定对你言听计从。”
“包括请我吃饭吗?折腾了一天没个消停,我现在可饿了。”秦怀道笑道。
“这有何难?哈哈!”李恪大笑,然后拍手,“来人,备宴!为高阳公主和秦大将军接风洗尘!”
仆役应了声,马上就去准备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李恪说,“我听说江夏王已经辞去晋州都督一职,请求回长安养老。”
“什么,我怎么没听说?”秦怀道惊讶地说。
“可能当时你在路上吧,就是最近几天的事。”李恪说,“我已经恢复上朝听政了。这事虽然没有在朝堂上公开讨论,但几位核心大臣都知道,我也听到了些风声。据说,皇帝三次拒绝,江夏王四次上表坚持,还以生病为由请求辞官。皇帝陛下无奈,只好暂时答应了。可能不久之后,江夏王就要回长安了。”
秦怀道点点头,心想,绛州一案后,不知道江夏王和皇帝是怎么商量和较量的。当时那起大案的后台就是江夏王。虽然他不是主谋,但要是没有他撑腰,胜南侯等人不会那么嚣张。虽说他是被人利用了,但作为一方之主,御下不严还间接助纣为虐,也是重大过失。而且,江夏王也明白皇帝的心思,知道皇帝忌惮他功高震主。现在急流勇退辞去官职,过几天清闲日子也不错。
“怀道,你这次可算是名利双收、人货两得啊!”李恪不怀好意地笑。
“这话我就听不懂了。”秦怀道笑道,“我除了一身麻烦没解决,还得到什么了?”
“怎么,在我面前还不说实话?”李恪笑道,“首先,皇帝肯定对你处理案件的结果非常满意,因为朝堂稳定是他最看重的,而且他达到了整治太子和江夏王的目的。干得这么漂亮,皇帝心里肯定很欣赏你;其二,太子多亏你的帮助才躲过一劫,你虽然杀了他的心腹纥干承基,但他肯定在心里拍手称快,巴不得你多杀几个,多帮他几次呢。现在,你可是他的大恩人,说不定他每天都在府里等着请你过府赴宴当面答谢你呢;其三,江夏王那边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要不是你早想到这事和他有关,还提前给他通风报信,他现在是什么处境还不好说呢。你可是对他有大恩,就看他怎么报答了;其四……就更不用说了。你都把高阳拐出皇宫私奔到我府上了,这不是人货两得吗?”
“私奔?”秦怀道瞪大了眼睛,故作惊恐地说,“你别乱说,我是奉阴妃娘娘之命,护送公主车驾来你府上的。我是专为皇族办事的百骑使,你又不是不知道!”
“装!你就装!继续装!”李恪做出嫉妒的样子,摇头叹息了好一阵,说,“有时候我真有点羡慕你,如果能换身份的话,我宁愿不做这个皇子跟你换。你看看你,多好啊!现在皇帝、太子、江夏王都把你当成宝贝,这是多大的荣耀,前途多光明啊;再说了……你看看你身边的那些美人,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多情。既有我那热情似火的皇妹,又有英姿飒爽的陈妍,还有聪明干练的武媚娘——咦,对了!武媚娘好像回长安了?我刚才在后院练箭的时候,听到武府有动静,应该是她回来了。”
秦怀道笑了笑:“你知道的事还真不少。没错,武媚娘是和我一起从绛州回来的。”
“哟,你们还在绛州私会了?”李恪嫉妒地撇撇嘴,“好嘛,趁我不在,你就这么风流快活!哼,你也别得意太早。过不了多久,武媚娘和高阳肯定要碰面。这两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要是她们争风吃醋,那肯定是天雷勾动地火的大动静。我看你怎么应付!”
说得秦怀道心里也“突”了一下,暗自想:看来我身边永远不缺麻烦……是啊,皇帝和阴妃已经跟我提起赐婚高阳公主的事了;武媚娘那边,我该怎么跟她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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