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打在铠甲上簌簌响。
虞望舒攥着玉符的手沁出汗,前方山道突然被马队截断。
燕无归的银枪挑开雪帘,玄色披风翻卷如浪:“九翎使节擅闯北狄祭天禁地,按北狄律当诛。”他枪尖扫过虞望舒腰间玉佩,“更别说还偷了国师的镇魂玉。”
暗卫刀鞘与剑刃摩擦出细响。
陆沉挡在虞望舒身前,指尖扣住刀柄——他们只剩十三人,对面是三百精骑。
“燕将军。”阿史那·月罗的声音从马队后方传来。
她骑一匹雪青马,发间金步摇在风里轻晃,“让开。”
燕无归勒住马,枪尖垂了半寸:“公主,国师说过——”
“我问的是她。”月罗策马逼近,马蹄碾碎积雪,“你到底是谁?为何赫连那老东西连祭天法会都顾不得,亲自追着你的魂不放?”
虞望舒抬头。
月罗眼底有团火,像极了她初见秦岱渊时,他捏着她的下巴说“这双眼睛,该只看朕”的模样。
她勾唇一笑,切换“清商”人格——这面最擅攻心,连秦岱渊都赞过“能把冰碴子说成暖玉”。
“公主可知棋盘上最危险的棋子是什么?”她声音清泠如泉,“是知道自己在棋盘上的棋子。”
月罗瞳孔微缩。
异变突生。
虞望舒太阳穴突突剧痛,眼前血色漫开。
她踉跄半步,陆沉及时扶住她后腰。
意识里有根冰锥在钻,赫连冥的笑声像毒蛇吐信:“小皇后,你以为换张皮,本尊就认不出你玉里的魂?”
荒原。血色荒原。
虞望舒低头,看见自己穿着褪色的宫装。
远处是燃烧的宫殿,黑衣僧人手持金杵,将半透明的魂魄往玉符里按。
婴儿的哭声、嫔妃的尖叫混作一团,有个穿龙纹衣的男人被砍倒在她脚边,血溅在她裙角,和记忆里秦岱渊受伤时的血,颜色一模一样。
“看清楚了?”赫连冥的虚影从血雾里钻出来,他指尖缠着锁链,“当年他们用这些残魂镇九翎气运,现在本尊要让这些怨魂反噬——而你的玉,是钥匙。”
锁链“唰”地缠上她脖颈。
虞望舒咬碎舌尖,血腥气涌进意识海。
她默念口诀,玄甲人格的刀意破体而出——这面人格最擅厮杀,秦岱渊曾说她切换时“连影子都带着杀意”。
锁链崩断半寸。
但更多锁链从地底下钻出来,缠她的手腕、脚踝。
虞望舒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被抽离,像块被拧干的布。
“娘娘!”
模糊的唤声穿透血色。
虞望舒看见陈怀远的脸在意识边缘晃动,他指尖掐着她人中,另一只手将药汁灌进她嘴里。
药汁很苦,是陈怀远新制的“醒神散”,上次她被暗卫下迷药,就是这味道。
“意识在崩解!”陈怀远声音发颤,“必须切断锁链源头!”
陆沉的刀砍翻两个冲上来的北狄士兵,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对身后暗卫低吼:“跟我冲法阵!”
法阵在谷口右侧山包,十二根石柱刻满咒文,中间供着半块镇魂玉。
但北狄士兵像潮水般涌来,暗卫的刀砍卷了刃,血浸透雪地。
陆沉的左臂中箭,他咬着牙拔出箭头,刀光又劈翻三人——还差十步。
“等等!”
崔如霜从马队里冲出来。
她穿北狄侍女的青布裙,发间却别着九翎的珠花——那是虞望舒上月赏她的。
“我知道怎么破锁链!”她跑到虞望舒马前,“我是前朝皇族旁支,当年高僧封魂时,我曾祖在场!”
虞望舒盯着她。
崔如霜的手在抖,可眼底有团火,和月罗刚才的,不太一样。
“需要什么?”
“玉符。”崔如霜指尖点在虞望舒心口,“用你的九转轮回玉引动镇魂玉,我用血契断链。”
陆沉的刀架在崔如霜脖子上:“你若敢耍花样——”
“陆统领。”虞望舒按住他手腕,“现在不赌,我们都得死在这儿。”她摘下玉,塞进崔如霜手里,“若你真为前朝后裔,该明白真正的复仇不是把九翎拖进血渊,是让活着的人……”她顿了顿,“活得像个人。”
崔如霜的手抖得更厉害。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玉上。
玉突然发出刺目白光,照得所有人睁不开眼。
虞望舒听见锁链崩断的脆响,意识猛地一重,落回自己身体里。
再睁眼时,崔如霜正慢慢透明。
她望着虞望舒,嘴角扯出个笑:“原来……被人当人看,是这种滋味。”她的手抚过玉符,“替我……告诉他们,来世……”
话音未落,她化作一团光尘,散在风里。
山包上的法阵“轰”地炸开。
陆沉踉跄着扑过来,怀里抱着半块镇魂玉:“成了!”
燕无归的银枪“当啷”掉在地上。
月罗翻身下马,捡起崔如霜留下的珠花,突然笑了:“原来北狄的雪,真留不住凤凰。”她冲虞望舒抱拳,“替我带句话给秦岱渊——他欠我半块玉。”
虞望舒翻身上马。
小荷递来披风,她裹紧时触到怀里的玉,还带着崔如霜的余温。
北边雪山的轰鸣更近了,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苏醒。
归程比来时快。
九翎的城门在望时,小荷突然拽她袖子:“娘娘,宫门口……”
虞望舒抬头。
夕阳把宫墙染成血色,朱漆大门紧闭。
台阶下站着个人,穿玄色官服,手里举着道明黄圣旨——是大司礼裴景行。
她勒住马。风卷着她的裙角,吹得玉符在怀里发烫。
真正的麻烦,才刚到宫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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