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渐轻时,虞望舒才发现自己的指甲早把掌心掐出了月牙印。
血玉在帕子里烫得惊人,她盯着秦岱渊交叠在她手背上的指节——那双手能握剑斩敌,此刻却把温度捂得很匀。
“在想什么?”秦岱渊的声音裹着龙涎香飘过来。
她抬头撞进他深潭似的眼睛。
昨夜雨打残荷的狼狈还挂在发梢,可帝王的眉峰连褶皱都没有,像座稳当的山。
“林婉柔的凤凰缎子。”虞望舒把半片绣着金鳞的帕子摊开,“前朝凤纹用九尾,她那只凤凰尾巴少了两簇。”
秦岱渊的拇指在她腕间轻轻一按:“联让暗卫查过,林府老仆说她十岁那年生了场怪病,醒后总画缺尾凤凰。”他忽然倾身,鼻尖几乎擦过她发顶,“你猜她病中谁守着?”
“陈御医?”虞望舒脱口而出。
秦岱渊低笑一声,替她理了理被雨打湿的鬓角:“聪明。”
偏殿里的炭盆噼啪响时,虞望舒已经换了身月白衫子。
她盯着案头陈怀远刚送来的《太医院志》,指尖停在“永熙三年冬,林氏女婉柔暴病,陈怀远昼夜侍药”那行字上。
“主子要查前朝?”陈怀远捧着药盏站在廊下,声音压得像蚊蚋,“属下前日翻旧档,见李司谏的医案里夹着张残页——”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殿外守着的小太监。
虞望舒摸了摸腰间发烫的玉坠。
九转轮回玉在掌心转了两圈,她垂眸时眼尾的弧度软得像春柳:“陈大人救过婉柔一命,总不想看她越走越偏吧?”
陈怀远的喉结动了动。
他从袖中摸出块褪色的绢帕,展开是半枚残缺的拓印:“李老从前在司谏房当差,专管前朝旧档。属下听他说过,前朝传国玺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可真正的秘密在玺纽——”他突然噤声,指节叩了叩案上的《太医院志》,“李老家在城南竹巷,第三棵老槐树下有块青石板。”
虞望舒捏紧绢帕时,系统提示音在耳边轻响:“检测到关键人物李存孝,人格切换建议:诚恳(成功率92%)。”
竹巷的风裹着槐花香。
虞望舒站在篱笆前,看着门内那个背着手的灰衣老头——李老的白发梳得整整齐齐,连胡须都分作三缕,活像画里走出来的老学究。
“尚书府的姑娘?”李老的声音像敲在青石板上,“前日林娘子也来过,说要替前朝遗孤讨个公道。”
虞望舒把半片血玉放在石桌上。
玉光映着她眼底的诚恳:“林婉柔拿虎符引前朝余孽,您想看着九翎再淌一次血?”她顿了顿,又摸出陈怀远给的绢帕,“陈大人说您当年替先皇誊抄过《司谏实录》,那上面记着传国玺的秘密。”
李老的手指突然抖了。
他盯着血玉看了半晌,突然转身往屋里走:“跟我来。”
地窖里霉味呛人。
李老从梁上取下个檀木匣,掀开时泛出冷光——匣底躺着半块玉玺拓印,缺的那角正好和血玉严丝合缝。
“当年先皇灭前朝,传国玺碎成两半。”李老的声音哑得像破风箱,“一半铸进虎符,一半藏在玉玺里。谁凑齐了,就能调前朝暗卫,喊一句‘复永熙’。”他突然抓住虞望舒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林娘子昨天说,她要在千佛洞开坛,用九翎新帝的血祭旗。”
虞望舒的脊背窜过一阵寒意。
她反手握住李老的手:“我不会让她得逞。”
回到宫里时,御花园的晚樱正落。
秦岱渊靠在廊柱上,月光把他的轮廓镀得像玉:“查到什么了?”
虞望舒把拓印递过去。
帝王的指尖在“复永熙”三个字上停了停,突然笑了:“联就说林婉柔那点把戏藏不住。”他拽着她的手腕往暖阁走,“千佛洞在西境,联调三千玄甲军,明晚——”
“等等。”虞望舒扯住他的龙纹袖口,“玄甲军动静太大,林婉柔要是察觉……”她摸出九转轮回玉,“系统能预知三日剧情,我切个‘机变’人格混进去,你带暗卫在洞外接应。”
秦岱渊的指腹蹭过她耳垂:“你总把自己往险里推。”
“那你就把我捞出来。”虞望舒仰起脸,看见他眼里跳动的火光,“像上次在御书房,你把我从赵桓的毒酒里捞出来那样。”
帝王突然低头,鼻尖几乎碰着她的:“好。”
这夜的暖阁飘着蜜枣粥的甜香。
虞望舒靠在秦岱渊肩头翻旧档,他的手指在她背上一下下画圈,像在描摹什么重要的东西。
直到窗外传来更声,他才突然捏了捏她的后颈:“联方才收到密报。”
“什么?”
“有人在尚食局说,”秦岱渊的声音沉下来,“尚书府的二姑娘,前夜追刺客时捡了块血玉——像极了前朝余孽的信物。”
虞望舒的手一抖,竹简“啪”地掉在地上。
她抬头时,正撞进秦岱渊漆黑的眼底,那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暗潮。
“朕信你。”他弯腰捡起竹简,指腹轻轻蹭掉她手背上的墨迹,“但有些人,总爱拿谣言当刀。”
窗外的更漏又响了。
虞望舒盯着案头那半块血玉,突然想起李老地窖里的拓印——“复永熙”三个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把悬在头顶的剑。
而此刻,某个角落的烛火“噼啪”炸响,将一句“虞家女通敌”的私语,送进了值夜太监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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