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诊所的玻璃窗,周予安将钢笔轻轻搁在记录本上,看了眼腕表——21:47,比预约时间已经晚了十七分钟。他伸手调整了一下领带结,指腹擦过丝质面料下微微凸起的喉结。
又一位不守时的病人。他对着空荡荡的诊疗室自语,声音像浸了冰水的刀片般清冷。
门铃就在这时响起。
周予安按下桌角的开门键,监控屏幕亮起,显示门口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高大男人。黑色连帽衫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见紧绷的下颌线和一道从耳后延伸到颈部的狰狞疤痕。
沈庆先生?周予安对着对讲机问道,同时调出电脑中的档案。屏幕显示这是一位被法院强制接受心理治疗的拳击手,诊断建议上写着间歇性暴力倾向。
门外的人没有回答,只是举起一张被雨水浸湿的法院传票,贴在摄像头上。
周予安按下解锁键。金属门滑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血腥味和雨水腥气的风扑面而来。男人迈步进入时,诊疗室的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你可以把湿外套挂在那边。周予安指了指门边的衣帽架,声音恢复了职业性的温和,要喝点什么吗?咖啡或者茶?
沈庆甩掉帽子,露出一头被雨水打湿的短发。他没有理会医生的建议,径直走到诊疗椅前坐下,皮革在他身下发出抗议般的声响。直接开始吧,医生。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砂纸摩擦过金属表面,别浪费彼此时间。
周予安注意到对方右手无名指和小指上有新鲜的擦伤,指关节处结着暗红色的血痂。他拿起记录本,在肢体暴力痕迹一栏打了个勾。
根据法院提供的资料,你在地下拳击场打断了对手的三根肋骨和鼻梁骨。周予安翻开档案,这是你今年第三次因暴力行为被起诉。能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沈庆的嘴角扯出一个不自然的弧度:他挡了我的路。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沈庆的右手突然抽搐了一下,他迅速用左手按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周予安的眼睛。
诊疗进行了四十分钟,周予安的记录本上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沈庆的回答简短而充满敌意,但更令人在意的是他那些无法控制的微表情和肌肉抽搐——每当周予安提到特定词汇时,对方的瞳孔会出现不自然的扩张,颈动脉的搏动频率也会突然加快。
这不是普通的暴力倾向。周予安在初步观察一栏写下疑似药物或实验性治疗导致的神经系统异常。今天的诊疗就到这里。周予安合上记录本,不过我需要采集一些基础生理数据,可以请你到里面的检查室来吗?
沈庆眯起眼睛:法院没说要抽血。
只是常规血压和心率检测。周予安微笑着站起身,白大褂下摆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当然,你有权拒绝。
诊疗室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几秒。最终沈庆哼了一声,跟着医生走向里间的检查室。
检查室比外面的诊疗室小得多,墙壁上贴满了各种神经系统的解剖图。周予安从抽屉里取出血压计时,余光扫到沈庆正盯着角落里的一台脑电波监测设备,喉结上下滚动。
放松,把袖子卷起来。周予安戴上橡胶手套,指尖触碰到沈庆手臂的瞬间,他感到对方的肌肉瞬间绷紧,皮肤温度异常地高。
血压计的读数让周予安皱起眉头——158/103,远超正常范围。而当他取下听诊器时,发现沈庆的瞳孔已经扩大到几乎填满整个虹膜。
你最近接触过什么特殊药物吗?周予安尽量保持语气平稳,同时悄悄将手伸向抽屉里的镇静剂。
沈庆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周予安倒吸一口冷气。医生,你在抽屉里摸什么?他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刀锋般锐利。
只是常规的急救药品。周予安试图挣脱,却发现对方的手像铁钳般纹丝不动。更可怕的是,他注意到沈庆的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血管中穿行。
沈庆猛地将周予安推向墙壁,医生的后脑勺重重撞在解剖图上。在意识模糊的瞬间,周予安看到沈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小型注射器,针尖在冷光下泛着诡异的蓝色。
既然你这么喜欢做检查...沈庆的声音忽远忽近,不如我们换换位置?
针头刺入颈部的瞬间,周予安感到一股冰冷的液体涌入血管。他的视野开始扭曲,沈庆的脸在眼前分裂成无数碎片。最后的意识中,他听到对方说:欢迎成为实验的一部分,医生。
不知过了多久,周予安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狭窄的硬板床上,手腕和脚踝被皮革束缚带固定。头顶是一盏刺眼的白炽灯,晃得他眼泪直流。
醒了?沈庆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周予安艰难地转头,看到对方正坐在房间角落的一把金属椅上,手里把玩着那个银色注射器。
这是...哪里?周予安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你的地下室,医生。沈庆站起身,脚步声在密闭空间里回荡,不得不说,你家的隔音做得真好。
周予安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架子上摆满了他收藏的医疗器械和药品。这确实是他诊所下方的私人地下室,原本用于存放档案和特殊药品,现在却成了囚禁自己的牢笼。
为什么?周予安尝试挣脱束缚,却发现连手指都难以移动,如果你是担心我报警
沈庆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疯狂的颤音:报警?医生,你以为这是什么?普通的医患纠纷?他猛地掀开自己的上衣,露出腹部一道尚未愈合的手术疤痕,认识这个吗?你们在我身体里装的东西!
周予安瞪大眼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一名心理医生,我从没——
谎言!沈庆一拳砸在床边的金属托盘上,器械叮当作响,三个月前,我在黑市接了份保镖工作。醒来时就在手术台上,听见有人叫周医生。而这座城市里,叫这个名字又精通神经医学的心理医生,只有你一个。
周予安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他确实参与过一些神经药物研究,但绝没有涉及任何非法人体实验。你弄错了,他艰难地说,我发誓我从没见过你。
沈庆俯下身,呼吸喷在周予安脸上,带着金属般的血腥味:那就证明给我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这是你诊所里所有上锁抽屉的钥匙。我们一起找找,看能不能唤醒医生的记忆?
当沈庆解开他右手束缚带时,周予安注意到对方手腕内侧有一个奇怪的符号纹身——三个相互缠绕的三角形,中央是一个睁开的眼睛。这个符号他似乎在某个研究资料中见过,但剧烈的头痛让回忆变得支离破碎。
时间还长,医生。沈庆将一把手术刀拍在床头柜上,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地下室里格外刺耳,我们可以慢慢来。
周予安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目光已经恢复了专业性的锐利:沈先生,无论你经历了什么,我都可以帮助你。但首先,你得告诉我你记得的所有细节。
沈庆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暴怒中混入一丝犹豫。就在这时,地下室的门铃突然响起——有人正在诊所门口。
两人同时僵住。周予安看到沈庆的右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皮肤下的东西蠕动得更加剧烈。
看来我们有客人了,医生。沈庆抓起手术刀,刀尖轻轻划过周予安的锁骨,你最好希望他们快点离开。
楼上的门铃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急促。周予安听着自己如雷的心跳声,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无论来者是谁,都可能成为这场危险游戏的又一个棋子。
而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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