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第三次响起时,周予安听见楼上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沈庆的刀尖在他锁骨上划出一道血线,温热的液体顺着胸膛滑下。周予安没有出声,他正全神贯注地听着楼上的动静——脚步声,至少两个人,正在他的诊所里翻找什么。
朋友?沈庆压低声音问,手术刀威胁性地抵住周予安的喉结。
周予安摇头,颈部肌肉因紧张而绷紧:诊所晚上不接待访客。他停顿一下,注意到沈庆瞳孔的异常收缩,他们在找你对吗?
沈庆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周予安能感觉到抵着自己喉咙的刀尖在微微颤抖。这不是愤怒的表现,而是恐惧——这个在地下拳场被称为疯狗的男人正在害怕。
楼上传来抽屉被暴力拉开的声音,接着是纸张散落一地的响动。周予安的大脑飞速运转,他需要利用这个机会。
他们是谁?周予安放轻声音,用上了他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时的语调,那些在你身上做实验的人?
沈庆的瞳孔猛地收缩,右手再次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这次周予安看得更清楚了——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蠕动,像是一条细小的蛇在血管中游走。
闭嘴。沈庆嘶声道,但刀尖的压力减轻了些许。
周予安抓住这个机会:听着,无论你信不信,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但如果被他们发现你在这里...他故意没说完,让沈庆自己想象后果。
一声巨响从楼上传来,像是家具被推倒。沈庆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惨白的灯光下闪闪发亮。周予安注意到他的症状正在加剧——瞳孔扩张、心率加快、不自主肌肉抽搐,这与他见过的某种神经毒素中毒症状极为相似。
你被注射了什么?周予安突然问道,是不是代号夜枭的蓝色溶液?
沈庆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你怎么知道?
周予安的大脑飞速运转。三个月前,他确实参与过一个神经增强药物的评估项目,但只负责心理影响部分的咨询。项目资料中提到过一种实验性药物夜枭,能显著提升受试者的反应速度和痛阈,但会导致严重的戒断反应。因为我是被请去做副作用评估的。周予安尽量保持声音平稳,但我不知道他们用在了真人身上,更不知道是通过...非自愿的方式。
沈庆的表情变得复杂,愤怒中混杂着一丝动摇。就在这时,地下室的楼梯传来脚步声——有人找到了通往地下的暗门。
操。沈庆低声咒骂,迅速解开周予安剩下的束缚带,你能走路吗?
周予安尝试活动四肢,镇静剂的效力还没完全消退,但他的职业本能已经接管了大脑。他指向房间另一侧的药品柜:最下层有个暗格,里面有武器。
沈庆挑眉,但还是快速移动到柜子前。当他弯腰时,周予安注意到他后颈处有一块异常的皮肤隆起,像是植入物。
暗格里有周予安合法持有的电击枪和镇静剂注射器。沈庆抓起电击枪,回头看了周予安一眼:医生,你比看起来危险得多。
职业需要。周予安勉强站起身,抓起一件白大褂披在肩上遮住血迹,后门在书架后面。
脚步声已经到了楼梯中间。周予安迅速在脑中绘制出诊所的立体图——地下室有两个出口,一个是他们进来的楼梯,另一个是通往后面小巷的紧急通道,但需要密码解锁。
密码是多少?沈庆压低声音问,一边将电击枪调到最大功率。
周予安报出一串数字,同时从抽屉里抓出几支肾上腺素和镇静剂塞进口袋。他的动作突然顿住——抽屉角落里躺着一张名片,上面印着三个相互缠绕的三角形标志。
记忆如闪电般劈开迷雾。三个月前,一位自称来自三角生物科技的女士找他咨询过暴力倾向患者的治疗方案。当时她手腕上戴的正是这个标志的手链。
走!沈庆拽住他的手臂,将他拖向书架后的暗门。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时,楼梯口的门被猛地踢开。周予安只来得及瞥见两个全副武装的身影,接着就被沈庆推进了通道。一声闷响,沈庆的肩膀绽开一朵血花。
跑!沈庆推了他一把,自己转身堵在通道口,电击枪发出刺耳的噼啪声。
周予安没有犹豫,沿着狭窄的通道向前冲去。身后传来打斗声和痛苦的嚎叫,接着是一声枪响。他的心脏狂跳,肾上腺素冲刷着血管,暂时压制了镇静剂的效果。
通道尽头是一扇金属门,周予安颤抖着输入密码。门开的一瞬间,潮湿的夜风扑面而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沈庆没有跟上来。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逃离,但职业本能却让他停下了脚步。那个组织显然把沈庆当作实验品追杀,而周予安是唯一知道夜枭副作用的人。更重要的是,沈庆身上的症状与他曾经研究过的一个病例惊人地相似——那个病人最终因神经毒素积累而大脑溶解。
一声巨响从通道里传来,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周予安迅速躲到门旁的阴影处,从口袋里摸出一支肾上腺素注射器。
沈庆踉跄着出现在门口,左肩一片血红。他看到周予安还在,明显愣了一下:你他妈怎么还没走?
你需要医疗救助。周予安简短地说,同时观察着沈庆的瞳孔反应,他们用的是麻醉弹还是实弹?
麻醉。沈庆咬牙按住肩膀,但里面混了东西...感觉像火烧
周予安立刻明白了——他们在麻醉剂里掺入了夜枭的拮抗剂,这会加速沈庆的戒断反应。他二话不说撕开沈庆的衣领,果然看到那些皮下蠕动的线条变得更加活跃,正向心脏方向蔓延。
听着,这会很疼。周予安将肾上腺素注射器抵在沈庆颈部,但能暂时阻止毒素扩散。
沈庆还没来得及回应,针头就刺入了颈动脉。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发出一声压抑的咆哮,手指深深掐入周予安的手臂。注射完成后,他大口喘息着,汗水浸透了衣衫。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沈庆艰难地问道。
周予安没有回答,而是扶起他:能走吗?他们很快会追上来。
沈庆点头,两人跌跌撞撞地钻进小巷。夜雨再次落下,冲刷着他们身上的血迹。周予安的大脑飞速运转,他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处理沈庆的伤口,同时弄清楚那个组织的真正目的。
转过几个街角后,周予安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狐疑地看着两个浑身湿透、衣衫不整的男人。
河滨汽车旅馆。周予安塞给司机几张湿漉漉的钞票,不用找零。
车行驶在雨夜中,沈庆靠在车窗上,呼吸逐渐平稳。周予安偷偷观察着他——这个男人在注射肾上腺素后症状确实缓解了,但这只是暂时的。夜枭的毒素已经深入他的神经系统,如果没有专业治疗,迟早会要了他的命。
为什么救我?沈庆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我有枪,完全可以自己逃。
周予安望向窗外流动的灯光:职业习惯。再说...他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痕,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沈庆短促地笑了一声,随后因肩伤而皱眉:疯子医生。
汽车旅馆比周予安想象的还要破旧。前台的老头头也不抬地递给他们一把钥匙,对两人狼狈的样子视若无睹。房间潮湿阴冷,但至少干净。
周予安让沈庆躺在床上,自己则从浴室找来毛巾和热水。当他解开沈庆的衣衫时,后者肌肉紧绷,但没有反抗。
伤口比想象的严重,麻醉弹擦过锁骨,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周予安用毛巾按压止血,同时观察沈庆的反应——这个男人在剧痛中只是咬紧牙关,连哼都没哼一声。这种痛觉迟钝也是夜枭的副作用之一。
需要缝合。周予安说,但我没有麻醉剂。
直接来。沈庆抓起一条毛巾咬在嘴里,又不是第一次。
周予安用打火机烧热从急救包里找到的缝衣针,开始缝合伤口。他的手法出奇地熟练,每一针都精准而迅速。沈庆的身体在剧痛下颤抖,但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你缝过很多伤口?缝合完成后,沈庆吐掉毛巾,声音嘶哑。
周予安清洗着沾满鲜血的双手:医学院必修课。他没有提及那段在战地医院实习的经历。
沈庆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现在,告诉我关于夜枭的一切。
周予安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我只知道基础信息。它是一种神经传导增强剂,能暂时提高使用者的反应速度和痛阈,但会导致严重的依赖性和神经退化。他指向沈庆手臂上蠕动的线条,这些是神经毒素积累的表现,如果不及时清除,最终会导致多器官衰竭。
怎么清除?沈庆的眼神变得锐利。
理论上需要特定的拮抗剂,但...周予安犹豫了一下,我怀疑那个组织根本没研发出来。他们可能只是在用活体实验完善配方。
沈庆的表情变得阴沉。他抬起右手,指向自己后颈的隆起:他们在这里植入了东西。每次发作时,它会释放某种液体,暂时缓解症状,但之后情况会更糟。
周予安立刻明白了——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植入物提供暂时的缓解,但实际是在加深沈庆对药物的依赖,同时加速毒素积累。
我需要检查那个植入物。周予安说,可能有办法安全取出。
沈庆审视着他,目光中的怀疑和希望交织:为什么帮我?我绑架了你,差点杀了你。
周予安迎上他的视线:两个原因。第一,作为医生,我不能看着一个人在我面前死去,即使那个人是绑架犯。他停顿一下,第二,我需要知道那个组织为什么对我的诊所如此感兴趣。他们找的不只是你,还有我。
两人陷入沉默,只有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最终,沈庆微微点头,转过身露出后颈的植入物:小心点,医生。它连着我的脊椎。
周予安凑近检查,惊讶地发现植入物表面刻着那个熟悉的标志——三个相互缠绕的三角形。更令人不安的是,植入物周围已经出现了感染迹象,红肿的皮肤下隐约可见细小的电路纹路。
这不是普通的药物泵。周予安轻声说,它有数据传输功能。他们可能一直在监控你的生理数据。
沈庆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恐慌:你是说他们能追踪到我?
理论上是的,除非...周予安突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名片,你认识这个标志吗?
沈庆盯着名片,表情变得异常复杂:三角生物科技...那个实验室的每个人都戴着这个标志。他指向自己手腕上的纹身,他们给我们也烙上了,说是归属标记。
周予安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这个组织能如此大规模地进行人体实验,必然有强大的后台。而他们现在同时追杀沈庆和周予安,说明两人都掌握了他们不想公开的信息。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周予安说,关于这个组织,关于夜枭计划的一切。
沈庆苦笑:欢迎加入逃亡俱乐部,医生。他动了动肩膀,皱眉道,你的缝合技术不错。
周予安正想回应,突然听到窗外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两人同时僵住,沈庆无声地移动到窗边,小心地掀起一角窗帘。
黑色SUV,两个武装人员。他低声报告,不是警察。
周予安感到一阵寒意。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除非...
植入物!他猛然醒悟,他们一定是通过植入物的信号追踪过来的!
沈庆的表情变得决绝。他抓起桌上的电击枪,塞给周予安一支镇静剂注射器:后窗通向停车场。我拖住他们,你去找关于这个组织的证据。
不行!周予安抓住他的手臂,你现在的状态根本——
听着,医生。沈庆打断他,眼神异常清明,我活不过一周了,这点你比我清楚。但你可以揭露他们的罪行,阻止更多像我这样的实验品出现。
走廊上已经传来脚步声。沈庆将周予安推向浴室窗口:记住,三角生物科技的研发中心在城南老工业区。找一位姓陈的博士,他曾试图帮我。
敲门声响起,一个假扮服务员的声音传来:客房服务!
沈庆最后看了周予安一眼,嘴角勾起一个疯狂的笑容:跑吧,医生。这次别再回头了。
周予安翻出窗户的瞬间,听到房门被暴力踢开的声音,接着是沈庆的怒吼和电击枪的噼啪声。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没有停下脚步。
停车场尽头,一辆摩托车钥匙还插在点火器上。周予安跨上去,发动机轰鸣着唤醒了他血液中沉睡已久的某种东西——那是在战地医院时就深深刻入骨髓的生存本能。
当摩托车冲进雨夜时,周予安意识到一个荒谬的事实:他刚刚与绑架自己的疯子成了共犯。而这场危险的游戏,才刚刚进入第二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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