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胶厂的铁门在沈庆身后轰然关闭，潮湿的霉味和机油气息混合在一起。周予安的手指在他腰间微微收紧，他能感觉到心理医生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衬衫传来。
李颖？沈庆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他盯着站在集装箱阴影里的女人，那张曾经在歌剧院包厢里惊鸿一瞥的脸如今带着陌生的冷峻。
女人向前走了一步，晨光从破碎的玻璃窗斜射进来，照亮她左颊上那道新鲜的疤痕。好久不见，沈先生。看来我们的小心理医生把你照顾得不错。
周予安突然松开扶着沈庆的手，向前半步挡在他前面。你说你背叛了吴文辉，证据呢？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沈庆注意到他的右手已经悄悄摸向了后腰的枪。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瞬间，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刺穿沈庆的太阳穴。他踉跄了一下，眼前闪过破碎的画面——周予安胸口绽放血花，李颖手中冒着烟的枪口，还有自己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沈庆？周予安立刻转身，忘记了对面的威胁，双手捧住拳击手苍白的脸。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李颖突然笑了，那笑声在沈庆预见的画面里分毫不差。看来渡鸦样本已经开始生效了。她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U盘扔在地上，这里有你们要的名单，不过...她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你们确定要为了这些数据送命？
沈庆的视线无法从周予安近在咫尺的嘴唇上移开，预知画面中的恐惧还在血管里奔流。他做了个自己都没想到的动作——抓住周予安的手腕把他拉到身后，就像对方刚才保护他那样。
我们走。沈庆哑着嗓子说，拉着周予安快速后退。李颖没有阻拦，只是用那种洞悉一切的目光看着他们。
直到跑出三个街区，沈庆才在一条窄巷里停下。他喘着气松开周予安的手，却发现心理医生没有放开的意思。
你看到了什么？周予安直视他的眼睛，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腕骨。
沈庆喉咙发紧。他不能说那个画面，不能说看到周予安倒下的瞬间自己心脏仿佛被撕裂的感觉。没什么，就是...有点晕。
阳光从巷口照进来，周予安突然伸手摘掉沈庆头发上不知何时粘上的蛛网。这个过分亲昵的动作让两人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周予安低声说，手却没有收回，指尖轻轻擦过沈庆的耳廓。
沈庆点点头，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盯着对方领口露出的一小片锁骨。他仓促移开视线，却听到周予安几不可闻的轻笑。
他们都知道有什么正在改变，像春雪下的种子悄然发芽。但前方的路太危险，谁都不敢先说出那个字。
安全屋的灯光昏暗，沈庆靠在窗边，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玻璃。窗外是永不停歇的雨，潮湿的空气让他的伤口隐隐作痛。...
周予安坐在桌前，正低头整理从李颖那里带回的U盘数据。他的侧脸在台灯下显得格外清晰，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嘴唇微微抿紧，像是在思考什么。
沈庆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他身上。
他又在看我了。周予安的手指停顿了一瞬，但没抬头。
沈庆迅速移开视线，假装研究窗外的雨势。
你的伤口需要换药。周予安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自己来就行。沈庆下意识拒绝。
周予安终于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你的左手够不到。
沈庆哑然。
他沉默地走到周予安面前，坐下。周予安熟练地拆开绷带，指尖偶尔擦过他的皮肤，像是一簇细小的电流，让沈庆的呼吸微微发紧。
疼吗？周予安低声问。
不疼。沈庆撒谎。
周予安抬眸看他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撒谎。
沈庆心跳漏了一拍。
周予安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品。沈庆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预知幻象里他倒下的画面，胸口一阵刺痛。
周予安。他开口，嗓音低沉。
嗯？
如果有一天……沈庆顿了顿，最终没说完。
周予安的手停住，抬眼看他：如果有一天什么？
沈庆沉默片刻，摇头：没什么。
周予安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擦过他的眉骨：你总是这样。
哪样？
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沈庆的呼吸一滞。
周予安的眼神太过直接，像是能看透他所有的伪装。他下意识想后退，却被周予安按住肩膀：别动，还没包扎完。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沈庆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周予安垂下眼，继续手上的动作，但指尖的温度似乎比刚才更烫。
好了。他低声说，却没立刻退开。
沈庆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混合着雨水的气息。他的心跳声大得像是要冲破胸腔。
周予安忽然轻叹一声，终于退后一步：早点休息。
沈庆看着他转身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攥紧。
——想留住他。
但他什么都没说。
雨下得更大了。...
安全屋的窗户被狂风拍打得砰砰作响，沈庆站在窗前，指尖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烟雾在潮湿的空气中缓慢升腾，又被雨水的气息冲散。
他回头看了一眼。
周予安睡在沙发上，呼吸平稳。他的睫毛在昏暗的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嘴唇微微抿着，像是在梦里也不得安宁。
沈庆的胸口发紧。
——他又梦到那个画面了。
周予安倒在血泊里，而自己跪在他身边，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掐灭了烟，走到沙发前，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轻轻拨开周予安额前的一缕碎发。
周予安忽然睁开了眼睛。
沈庆的手指僵在半空。
两人在黑暗中无声地对视。
……睡不着？周予安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沈庆收回手，喉结滚动了一下：嗯。
周予安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又看到什么了？
沈庆沉默。
沈庆。周予安盯着他，你不能再瞒着我。
我看到了你。沈庆终于开口，嗓音低沉，你中弹了。
周予安的表情微微一滞，但很快恢复平静：预知不一定会成真。
但如果会呢？沈庆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如果那就是未来呢？
周予安静静地看着他，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沈庆的呼吸一滞。
那我们就改变它。周予安说，手指收紧，一起。
沈庆的心脏剧烈跳动。
窗外雷声轰鸣，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是某种催促。
周予安的手指顺着他的手腕滑下，最终与他十指相扣。
沈庆，他低声说，你不能再推开我了。
沈庆的理智在崩塌。
他猛地将周予安拉近，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呼吸交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周予安的声音很轻，却坚定，你呢？
沈庆没有回答。
他直接吻了上去。
周予安的嘴唇比他想象的更软，带着淡淡的药草味。沈庆的手扣住他的后颈，像是要把这段时间所有的克制、所有的犹豫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周予安回应得比他更激烈，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领，仿佛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雨声淹没了所有喘息。
当两人终于分开时，沈庆的额头抵着他的，嗓音沙哑：……我不能再失去你。
周予安笑了，指尖擦过他的唇角：晚了，你已经甩不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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