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沈庆的高烧终于退了。他睁开眼睛,目光立刻锁定了坐在椅子上打盹的周予安。即使睡着,医生的手指仍紧握着听诊器,仿佛那是他的武器。
医生...沈庆轻声唤道。
周予安立刻惊醒,职业本能让他第一时间检查病人的瞳孔和脉搏:烧退了。感觉怎么样?
像被卡车碾过。沈庆尝试微笑,但表情因疼痛而扭曲,几点了?
凌晨三点。周予安倒了杯水给他,你昏迷了十个小时。
沈庆艰难地喝了几口水,然后看向窗外:得在天亮前离开。
别傻了,你现在连走路都困难。周予安皱眉,至少需要一周的恢复。
沈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硬盘...看到了吗?
周予安点头:加密了。密码是什么?
你的真名加上今天的日期。沈庆说,他们想不到你会参与。
这个答案让周予安喉咙发紧。沈庆一直相信他们会再见面,甚至将密码设置为只有两人共同知晓的信息。
电脑解锁后,屏幕上显示出一系列令人毛骨悚然的文件——实验报告、受试者照片、新药物的化学结构。最令人不安的是一个名为渡鸦扩散计划的文件夹,里面详细记录了如何在边境地区实地测试新药物。
他们故意选择边境...因为人员流动大...死亡率不会引起注意...沈庆解释道,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已经有两个村子...全灭
周予安翻看着那些照片,胃部一阵绞痛。受试者的症状比当年的夜枭更可怕——皮肤大面积溃烂,血管突出呈现不自然的蓝色,最后阶段甚至会从内部开始溶解器官。
魔鬼的造物。他喃喃道,关闭了那些可怕的图像,这些数据必须交给当局。
哪个当局?沈庆冷笑,吴文辉现在是安全委员会主席...军方一半是他的人...
周予安这才明白沈庆为何孤军奋战。三年前那场歌剧院的爆炸只摧毁了部分研究设施,却没能根除背后的势力。相反,权力的洗牌让更危险的派系掌握了凤凰工程的遗产。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单枪匹马对抗整个军方派系?周予安忍不住质问。
沈庆的眼神变得锐利:有联系人...林上校的旧部...在边境哨所...他试图坐起来,却因疼痛而倒抽冷气,计划是三天后...在勐卡镇交接数据...
勐卡镇——边境另一侧的三不管地带,毒贩、军阀和走私者的天堂。周予安在这个地区行医三年,听过太多关于勐卡的恐怖故事。
以你现在的状态,到不了勐卡就会死在半路。周予安直言不讳,需要另想办法。
沈庆盯着天花板,突然问:你这里有收音机吗?
有,怎么了?
调到87.6MHz。
周予安从药柜后面找出那台老式收音机,调到指定频率。起初只有静电噪音,然后突然传出一个清晰的男声,用当地方言重复着一串数字:17...24...35...重复,17...24...35...
密码。沈庆解释,意思是...行动推迟...新日期是...24号...地点改为35号点...
35号点是哪里?
清水镇...东边五公里的废弃橡胶厂。沈庆看向周予安,眼中带着歉意,对不起...把你卷进来...
周予安摇头,关掉收音机:三天后,我会替你去。
不行!沈庆猛地坐起,随即因剧痛而弯下腰,太危险...他们会认出你...
林默只是个边境医生,没人会把他和周予安联系起来。周予安平静地说,而你,疯狗沈庆,恐怕已经在他们的通缉名单上了。
沈庆想反驳,但虚弱的身体背叛了他。他倒在枕头上,呼吸急促:硬盘...不只是数据...还有样本...他们必须...拿到...
周予安这才注意到沈庆的外套内衬有个隐秘口袋,里面装着一个小型金属管,标签上写着RV-9——毫无疑问,渡鸦的样本。
你疯了?带着这种东西到处跑?周予安小心地将金属管放回硬盘盒,万一泄漏...
比落在他们手里强。沈庆闭上眼睛,医生...这次不一样...他们不是要控制人...是要消灭特定人群...
这个揭露像一桶冰水浇在周予安头上。从治疗药物到控制工具,再到针对性武器,凤凰工程的遗产正在滑向不可想象的深渊。
休息吧。他最终说,明天我们再制定详细计划。
沈庆已经半昏迷,但仍挣扎着保持清醒:三年...你过得好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让周予安措手不及。他该如何回答?说他每晚都做噩梦?说他时刻警惕着每一个陌生面孔?说他曾经在镇上看到一个背影酷似沈庆的人,追了三条街才发现认错了?
平淡安稳。他最终回答,轻轻调整沈庆的输液速度,睡吧。
沈庆似乎想说什么,但药物终于起了作用,他的眼皮沉重地垂下。周予安站在床边,注视着这个曾经出生入死的伙伴,胸口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窗外,雨又悄悄下了起来,轻轻敲打着铁皮屋顶,如同某种密码,只有知情者才能解读。
天快亮时,周予安才在诊室的椅子上打了个盹。他梦见三年前那场大火,梦见歌剧院在烈焰中崩塌,梦见沈庆转身离去的背影。然后画面跳转,他站在一个满是蓝色液体的实验室里,手中拿着注射器,面前是被束缚在椅子上的沈庆...
医生!
周予安猛地惊醒,发现沈庆正挣扎着想下床,眼神警觉如困兽。
怎么了?周予安立刻清醒,手伸向藏着手枪的抽屉。
有人...沈庆压低声音,外面...至少三个人...
周予安悄悄挪到窗边,透过窗帘缝隙向外看。晨雾中,三个穿便装的男子正在诊所周围徘徊,看似随意但目光不断扫视建筑。其中一人对着袖口说着什么——显然是在用隐藏的通讯设备。
不是本地人。周予安退回病床前,可能是追着你来的。
沈庆已经拔掉了输液针,正在穿鞋:后门?
厨房后面有个储藏室,地板下有暗格,通向外面的排水沟。周予安迅速制定计划,我先出去引开他们,你从那里走。
不。沈庆坚决地抓住他的手腕,一起走。
周予安想反对,但沈庆的眼神让他改变了主意。他们都知道,一旦分开,可能又是三年,或者永远。
五分钟。周予安快速收拾必需品——医疗包、手枪、硬盘和那个危险的金属管,能走吗?
沈庆点头,尽管脸色苍白如纸。周予安扶着他悄悄移向厨房,突然前门传来敲门声。
林医生?您在吗?一个陌生的男声,有急诊!
周予安和沈庆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不是镇上任何人的声音。追兵已经伪装成患者,这是最危险的状况——作为医生,他不能拒绝急诊,但一旦开门...
给我三十秒。周予安低声说,然后提高声音回应,来了!请稍等!
他迅速回到诊室,从药柜取出几种药物混合,制成一个简易的燃烧装置——这是他三年来为最坏情况准备的。设置好五分钟后触发,他返回厨房,发现沈庆已经移开储藏室的地板,露出一个狭窄的洞口。
你先下。周予安说,我马上跟上。
沈庆没有争辩,小心地钻入洞口。周予安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生活了三年的简陋诊所,然后跟随沈庆进入黑暗的地道。
上方,敲门声变得越来越急促,最后变成了踹门声。但他们已经沿着排水沟爬出了十几米,来到一片甘蔗地边缘。
去哪?沈庆喘息着问,胸前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
周予安扶住他,指向东边:橡胶厂。既然你的联系人24号会到那里,我们就先躲起来等他们。
沈庆点头,两人沿着田埂艰难前行。身后,诊所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喊叫声——燃烧装置起效了。
医生...学会新技能了...沈庆虚弱地调侃。
周予安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扶住沈庆的腰。清晨的阳光穿透云层,将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在泥泞的小路上,像一条无法切断的纽带。
清水镇已经回不去了,前方是未知的危险。但至少,他们不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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