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性细节？
林杰死寂的眼中，瞬间燃起一撮小火苗。
难道……
这个叫肖然的记者，看穿了一切？
她看穿了自己“菜鸡主播”计划的本质，就是为了烧钱亏损？
她发现了自己和魏渊，其实是殊途同归的“亏友”？
如果她能把真相报道出去，戳破自己“商业奇才”的假面，那……
亏钱大业，岂不是指日可待！
林杰的手指，带着些许颤抖，回了两个字。
【可以】
…
三天后，米忽悠总部，会客室。
肖然坐在沙发上，脊背挺得笔直。
她今年二十七岁，是《深度财经》最锐利的调查记者，以不畏资本、深挖真相而闻名。
米忽悠最近的风头太盛了。
无论是之前的“烧脑”电竞，还是现在的“菜鸡”直播，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反常识”味道。
在肖然看来，这背后必有猫腻。
要么是登峰造极的营销骗局。
要么是庞氏结构的资本泡沫。
林杰，这个被神话的年轻人，就是她的目标。
她要亲手揭开这个“皇帝”的新衣。
为此，她已经做了大量外围调查。
她采访的第一个对象，是米忽悠直播平台的新晋顶流，“痛苦面具”主播阿呆。
肖然的问题很直接。
“你的技术水平，恕我直言，非常糟糕。这给你带来过困扰吗？”
屏幕对面的阿呆，一个看起来很纯真的男孩，挠了挠头。
“困扰？没有啊。这是林总的理念。”
理念？肖然的眉毛挑了起来。
“是的。”阿呆一脸理所当然，“林总教导我们，直播的本质不是炫技，是陪伴。我们的‘菜’，能让观众获得优越感和快乐。我们的‘痛苦’，能消解他们生活中的压力。这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娱乐精神。”
肖然无言以对。
她感觉自己的新闻学理论，受到了挑衅。
接着，她联系上了米忽悠电竞“奇迹战队”的队长。
“你们在世界赛上的‘自杀式’冲锋战术，至今仍被热议。那真的是提前部署的战术吗？”
队长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外行。
“当然。那是林总亲自制定的‘献祭流’打法。通过牺牲局部，换取战略纵深和信息优势，最终扰乱对手心态，一击致命。这是战争艺术，你不懂。”
战争艺术？
肖然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
她不信邪，通过线人联系上了米忽悠的COO，王忠。
王忠一身得体的西装，言谈举止滴水不漏。
“肖记者，你所有的问题，答案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林总的远见。”
“他总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市场蓝海，洞察到用户最深层的潜在需求。”
“我们所做的，只是将林总的宏伟蓝图，不折不扣地执行下去而已。”
肖然从王忠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脚步都有点虚浮。
这些人……
他们是疯了？还是被洗脑了？
怎么一个个提起林杰，都像是狂信徒在描述自己的神祇？
肖然咬了咬牙，动用了自己最硬的关系。
她要采访这次事件的另一个核心人物，最大的“受害者”。
腾翼互娱总裁，魏渊。
她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暴跳如雷、痛斥林杰阴险狡诈的失败者。
可她见到的，是一个眼神疲惫，苍老了十岁的男人。
魏渊坐在红木办公桌后，亲手给她沏了一杯茶。
“肖记者。”
他叹了口气，声音沙哑。
“别用常理去揣度林杰。”
“我们和他，不在一个维度。”
“我曾经也以为他只是运气好，或是会耍些小聪明。我错了，错得离谱。”
魏渊端起茶杯，看着窗外，眼神悠远，带着一丝恐惧和敬畏。
“他不是在做生意，他是在布道。你想模仿他的‘形’，就会被他的‘势’碾得粉碎。”
“年轻人，听我一句劝。”
魏渊转过头，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离他远点。你看不懂的。”
那一刻，肖然引以为傲的理性和逻辑，彻底崩塌了。
她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看着满桌子的采访记录。
主播说，林杰是哲学家。
选手说，林杰是军事家。
高管说，林杰是战略家。
连最大的竞争对手都说，林杰是“不可名状”的存在。
所有的证据，所有的人言，都指向一个她最不愿相信的结论。
或许……
林杰，真的是个神？
她原本的质疑，像被巨浪拍打的沙堡，寸寸瓦解。
一种巨大的荒诞感包裹了她。
是她疯了？
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带着这种近乎崩溃的自我怀疑，她敲下了报道的标题。
《另类竞技美学：米忽悠如何用“失败”颠覆娱乐规则？》
《真实还是表演？解密“林杰模式”背后的流量密码》
报道里，她客观地呈现了所有人的观点。
可当所有人的观点都惊人地一致时，客观，就成了最彻底的神化。
报道一出，业界再次轰动。
“天呐！原来米忽悠的成功，背后有如此深刻的哲学思考！”
“我之前还嘲笑那些菜鸡主播，现在我悟了！我是在消费他们的‘痛苦’，来获得廉价的快乐！我太肤浅了！”
“林总，永远的神！他已经超越了商业，进入了艺术和哲学的领域！”
甚至有知名大学的商学院，连夜成立了“林杰反常识成功学”课题组。
林杰，被彻底推上了神坛的最高处。
……
“林总，您快看！”
王忠激动地把平板电脑递到林杰面前，脸因为兴奋而涨红。
“这个叫肖然的记者，简直是您的知音啊！她把您的深层战略意图，全都解读出来了！这篇报道，比我们自己花一千万做的公关稿效果还好！”
林杰接过平板。
他看到了那些刺眼的标题。
看到了那些对他肉麻的吹捧。
看到了那些将他钉在“成功”耻辱柱上的，一句句“真知灼见”。
“噗。”
一股铁锈味的液体，从喉咙里涌上来。
他强行咽了下去。
胃里像灌满了铅，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完了。
全完了。
他最后的希望，那个叫肖然的记者，不仅没有揭穿他……
反而亲手为他的神像，又镀上了一层最厚的金。
林杰缓缓闭上眼。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这个世界，大概是不会好了。
就在他心如死灰，准备彻底躺平的时候。
他的办公电脑，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是一封新邮件。
林杰麻木地睁开眼，瞥了一眼。
发件人的地址，让他瞳孔骤然一缩。
那串后缀，不是常见的商业邮箱。
是……
【gov】
邮件标题，只有短短一行字。
《关于邀请米忽悠参与“新媒体文化发展”课题研讨的函》
落款单位：
文化部，新媒体发展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