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邮件，像尖刀，插在林杰的视网膜上。
每一个字，都化作实质的寒气，从屏幕滲出，钻进他的毛孔。
现在，连官方都注意到了。
林杰缓缓闭上眼。
无力感像水泥，将他浇筑在椅子上。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带着一丝慌乱。
林杰麻木地睁开眼。
“进。”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首席运营官王忠，一张脸因为激动和奔跑而涨得通红。
“林……林总！”
王忠喘着粗气，眼神里是混杂着狂喜和崇拜的火焰。
“楼下……楼下……”
“李资本的李总，还有……还有林叔！他们一起来了！”
林杰的瞳孔，骤然缩成一个点。
这两个人，一个代表着嗜血的资本，一个代表着坚定的支持。
他们联袂而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不等林杰做出反应，两个身影已经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正是那个把投机主义写在脸上的李资本。
他今天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骚包西装，反而是一身低调的定制唐装。
但那双眼睛里的贪婪和狂热，比太阳还刺眼。
“林总！”
李资本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林杰面前，双手紧紧握住林杰的手。
那力道，像是要捏碎骨头。
“神！”
“您就是我的神！”
林杰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李资本完全无视他的表情，唾沫横飞。
“我悟了！我彻底悟了！”
“用‘假赛’盘活电竞，用‘菜鸡’撬动直播！”
“这是什么？！”
李资本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震天响。
“这是对传统娱乐模式的降维打击！”
“林总，您根本不是在做生意，您是在颠覆！您是在创造一个全新的商业文明！”
林杰张开嘴，想说点什么。
比如，那些都不是我干的。
比如，我真的只是想亏钱。
可喉咙干涩，什么都发不出来。
跟在后面的林叔，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他拍了拍李资本的肩膀，笑着对林杰说。
“小杰，别理这个疯子。”
林杰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
林叔的下一句话，就将他打入更深的深渊。
“他虽然疯，但话糙理不糙。”
“小杰，你这次在泛娱乐领域的布局，连我都看走了眼。”
林叔的眼神里，满是欣慰和赞叹。
“点石成金，不外如是。”
“我这次带李总过来，就是想问问你，米忽悠下一轮融资，什么时候开？”
李资本立刻接话。
“林总！钱不是问题！”
“五十亿！我先投五十亿！只求一个入场资格！”
“不！一百亿！我要追加到一百亿！米忽悠的泛娱乐帝国，我必须参与进去！”
林杰感觉大脑一阵缺氧。
他看着眼前这两个因为“成功”而陷入癫狂的男人，只觉得无比荒诞。
“我……”
“我没打算融资。”
他用尽全身力气，挤出这句话。
李资本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我懂了”的表情。
“林总，我明白！”
“您是觉得我们凡人的资本，会玷污您伟大的艺术构想，对吗？”
“您放心！我们只投钱，绝不干涉您的任何决策！您想怎么‘颠覆’，我们就怎么支持！”
林叔也点点头。
“小杰，我知道你不缺钱。”
“但泛娱乐是个更庞大的生态，影视、音乐、线下乐园……这些都需要庞大的资源网络。”
“我帮你联系了华影的董事长，还有滚石唱片的老总，他们都对你的‘米忽悠模式’非常感兴趣。”
林杰的眼前，已经开始发黑。
他看到一张无形的大网，从四面八方将他笼罩。
每一个网眼，都写着“成功”两个字。
就在这时。
一阵冰冷、机械的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公司获得巨额投资意向。】
【公司估值模型正在重算……】
【米忽悠泛娱乐生态圈构建，系统判定为A 级盈利项目。】
【系统资产即将迎来爆发式增长。】
【警告：个人财富转化比例已下调至 0.0000001%】
【请宿主再接再厉。】
“噗。”
林杰再也没忍住。
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
王忠连忙上来给他拍背。
“林总您别激动！身体要紧！”
“我知道您看到自己的伟大构想被世人理解，一定很欣慰！”
欣慰？
林杰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地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李资本和林叔对视一眼，眼中的敬佩更深了。
看！
林总这是何等的境界！
面对百亿投资和泼天富贵，他非但没有欣喜若狂，反而咳嗽。
这是一种对艺术和理想的极致追求，已经完全超脱了金钱的范畴。
最终，林杰在一片“和谐友好”的氛围中，被迫签下了一系列他看都不想看的投资协议。
李资本和林叔心满意足地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林杰和王忠。
王忠将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文件，小心翼翼地放在林杰桌上。
林杰看着那份规划书。
“米忽悠宇宙”。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林杰挥了挥手，声音疲惫到了极点。
“你先出去吧。”
“好的林总，您好好休息！”
王忠恭敬地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巨大的办公室，瞬间陷入死寂。
林杰瘫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他的人生，就像一场被精心编排的黑色喜剧。
而他，是唯一那个笑不出来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