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蝉鸣在梧桐树梢嘶鸣,陈风抱着足球从教室后门溜出来时,后颈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高三(2)班的窗户还亮着白炽灯,数学老师的声音穿透玻璃:“这道圆锥曲线题,我再讲最后一遍……”他脚步顿了顿,握紧足球的指节泛白,最终还是转身跑向操场。
塑胶跑道在烈日下蒸腾着热气,校队训练已经开始。陈风弯腰系鞋带时,听见队长王浩的声音:“陈风,你又迟到。”他抬头露出歉意的笑,白色校服领口洇着汗渍:“老师拖堂了。”话音未落,一记力道十足的传球迎面飞来,陈风条件反射般侧身卸球,足球在他脚腕灵活翻转,划出漂亮的弧线。
“好球!”几个队员忍不住喝彩。陈风喘着粗气,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看台。观众席最后一排,母亲戴着遮阳帽坐在阴影里,膝头摊开他的数学练习册。看到儿子的目光,她举起练习册晃了晃,指了指手腕上的电子表。
训练结束时,晚霞把天空染成橘红色。陈风抱着湿透的球衣走向更衣室,听见王浩和队友们的对话飘进耳朵:“听说市青训营下周来选人?”“咱们学校也就陈风能试试吧。”“可他文化课那么差……”
更衣室内的储物柜发出“咔嗒”轻响,陈风盯着自己破旧的足球鞋发呆。鞋面开胶处用黑色胶带缠了又缠,鞋钉磨得几乎平了。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父亲发来的短信:“厂里最近接了新订单,周末要加班。”配图是车间里堆积如山的纸箱。
餐桌上的白炽灯将陈风的影子拉得很长。母亲把清蒸鱼转到他面前:“多吃点,踢球费体力。”父亲用筷子敲了敲碗沿:“班主任今天打电话了,说你月考数学才考了47分。”陈风的筷子停在半空,鱼肉的热气模糊了镜片:“爸,市青训营下周来选拔……”
“选拔?”父亲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踢球能当饭吃?你表哥名牌大学毕业,现在在设计院工作,一个月工资抵我半年。”母亲欲言又止,给陈风碗里夹了块豆腐:“先吃饭,有话慢慢说。”
深夜,陈风趴在书桌上写作业。台灯暖黄的光晕里,数学题像密密麻麻的蚂蚁。他翻开笔记本,扉页上用蓝色记号笔写着:“目标:职业球员。”窗外的月光洒在墙角的足球上,皮革表面的纹路泛着微光。
选拔赛当天,操场被警戒线隔出比赛区域。陈风换上洗得发白的球衣,发现母亲站在人群外,手里提着保温桶。评委席上坐着几位西装革履的男人,中间那位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正在翻看资料。
“下一组,7号陈风!”
哨声响起的瞬间,陈风感觉血液涌上头顶。对面球员带球突破,他加速冲刺,在禁区前沿干净利落地铲球。足球滚到脚下的刹那,看台上突然传来惊呼——一名身材魁梧的后卫从侧后方飞铲,陈风本能地跃起,落地时脚踝传来钻心的疼痛。
“陈风!”母亲的声音刺破空气。陈风咬着牙爬起来,朝她摆摆手。裁判出示黄牌,对方球员露出不屑的表情:“装什么?”陈风没有理会,弯腰捡起足球,目光扫过评委席。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坐直了身体,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
加赛点球时,陈风站在罚球点前。汗水顺着下巴滴落,他深吸一口气,助跑、射门——足球划过优美的弧线,直挂死角。看台上爆发出欢呼声,母亲激动地捂住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颁奖仪式结束后,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拦住陈风:“我是市青训营教练李明,有兴趣来试训吗?”他递来一张名片,烫金的字体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陈风的手指微微颤抖,余光瞥见人群中父亲阴沉的脸。
回到家时,客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父亲坐在沙发上抽烟,烟灰缸里堆满烟头:“我和你妈商量过了,踢球可以,但必须保证考上本科。”母亲在一旁抹眼泪:“小风,你爸也是为你好……”
陈风攥着青训营的报名表,指甲在纸面留下深深的印记。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在地板上,他想起李明教练说的话:“你的球感很特别,但想要走得更远,光靠天赋不够。”
深夜,陈风打开台灯,在日记本上写道:“我知道这条路很难,但我不想放弃。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人看到,足球不是不务正业。”楼下传来父亲均匀的鼾声,他翻开数学课本,用红笔圈出重点公式。月光透过窗户,照亮少年倔强的侧脸。
第二天清晨,陈风比往常更早来到操场。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他已经完成五组折返跑。汗水浸透的球衣下,少年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棵努力生长的白杨。远处传来早自习的预备铃,陈风抱起足球,脚步轻快地朝教学楼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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