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墨归家后,思怡兴奋地拿出这几年省吃俭用、纺麻织布积攒下来的铜钱,展示给父亲看:“爸爸,这是我和妈存的钱。本想等新房建好您回来时能有个安身之处,可前两年兵荒马乱,布价暴跌,存的钱就少了些。”尽管如此,思怡的脸上依然洋溢着自豪。
望着女儿自信的面容,赵子墨心中满是温暖。他感慨道:“好女儿,这几年你和妈妈吃了不少苦。爸爸心里很是愧疚。如今你长大了,能顶半个男孩做事,爸爸很是欣慰。有你,我就心满意足了。这些钱你留着,也该为你自己置办嫁妆了。”
“爸,别这样说,女儿永远不嫁。”思怡轻轻拍着父亲的背,脸上泛起红晕,高耸的发髻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这是实话,好孩子。我这次回家,朝廷赐予安家银两,足够用了。我在官军中担任队正,分得八十亩职分田。往后只要风调雨顺,天下太平,咱们一家的日子就不愁了。”赵子墨宽慰道。
“那我们应该先修房子。”思怡和母亲不约而同地说。
“当然。按祖父在时的模样,先修好房子。”赵子墨附和道。
于是,赵子墨开启了重建家园的征程。他先请工匠依照旧屋的规模,建造了一套连五转七带天井、木结构、石砌围墙的房屋。院墙和院门也恢复了原样。上梁时,他摆了十多桌酒席。席间,他邀请赵子杰一家回乡居住,但赵子杰已在亲戚家购置房产,不愿返回。赵子墨也无可奈何。后来,他买了耕牛,雇了帮工,开始耕种那八十亩职分田。家中的一切逐渐步入正轨。思怡除了纺麻织布,还研读儒家经典,在院子里种菜,有时到龙爪山练剑射箭。祈顶观和龙皇寺举办法事时,她也会去参与。
当地的千户长和县令邀请赵子墨继续担任千户长,但他婉拒了。一是考虑到现任千户长的职位,二是他的军籍仍在兵府,随时可能被朝廷召回,不属于地方户籍。
时光荏苒,转眼间,思怡已有一弟一妹,家中热闹非凡。
一天,思怡正在织布,赵子墨从稻场查看秋粮归来,面色发青,直喊“好冷”。当时正值秋天,人们还穿着夹衣,思怡见状,赶紧下机查看。沈令仪打发两个小孩到院子里玩耍,关切地询问丈夫是否病了。赵子墨没有回答,直接上床,盖上被子。可即便盖了两床被子,他依然冷得发抖。
思怡拿热毛巾给父亲捂额头,对母亲说:“这是病了,得请大夫。”沈令仪连忙接过毛巾,催促思怡快去。
思怡想起云枢道长观中有一位神医朋友,最近正在访友,便赶忙前去邀请。大约一个时辰后,思怡带着一位白发苍苍、目光炯炯的老翁回到家中。老翁身披黑袍,精神矍铄,一看便知是位高明的医生。
医生为赵子墨把脉,查看了他的眼睛和舌苔,诊断为热病气。他指出,虽然病情不重,但因受寒过久,已侵入肌骨,容易复发。需要注意调养,避免劳累和冷水,防范风雨。随后,医生为赵子墨进行针灸和按摩。片刻后,赵子墨的寒颤症状缓解,感觉舒服多了。
“您真是神医,手到病除。”赵子墨坐起身来,感激地说。
“别急着起床,靠在床上歇着。这热病气虽暂时缓解,但明日遇寒可能复发。吃药是必须的,我先开个药方,去云枢道观抓药。按方煎服,先吃三剂观效果。此病冷热交替,常伴疼痛,需用七根向北生长的皂果刺作药引。村北或山北迎风处的更好。”医生叮嘱道。
赵子墨翻身下床,邀请医生到堂屋喝茶。两人交谈起来。
“请问老先生,这病因何而起?”赵子墨问道。
“此病多因浴后受寒,寒气入体,继而发热。”医生答道。
赵子墨的思绪被拉回到军旅生涯。那年冬天,他追击窦建德军,坠入河中,受伤后长时间浸泡在冰冷的河水中,险些丧命。幸得李思耕相救,才捡回一条命。
医生听完赵子墨的叙述,点头道:“果不其然。此病根源于此。脉象显示,阴阳不交,并阴。并阴者,脉顺则愈。肾主水,肾气时浊,故知此病。失治则寒热交替。”
“老先生的脉法果然高明。敢问,您行医多年,可有医术高过您的?”赵子墨好奇地问。
“医海无涯,能人辈出。我所敬佩者中,有一位孙思邈。”医生答道。
“孙思邈?”赵子墨重复道。
“正是。他年富力强,医术精湛,却淡泊名利,一心行医救人。他医德高尚,不论贫富,一视同仁。”
“我曾听闻其名。”赵子墨道。
“你还见过他?”医生惊讶道。
“在瓦岗寨时,队伍中毒,孙思邈曾出手相救。他医术果然神奇,起死回生。”赵子墨回忆道。
“他确有此能。据说,他曾在途中遇到一具滴血的棺材,得知是一位难产而死的妇人。他立刻开棺施针,救回了妇人和婴儿。如今,他正搜集名医名方,准备编撰一部医学巨著,暂定名为《备急千金要方》。他认为人命关天,值千金,一方救之,功德无量。”
“真是位杏林高手。”赵子墨赞叹道。
正说着,云枢道长前来探望。“老千户长的病情如何?”他关切地问。
“无大碍,是热病气。已开了药方,正要去观中抓药。”医生答道。
“多谢道长关心。思怡正在备饭,不如一起用餐吧。”赵子墨邀请道。
“天色已晚,老先生不便走夜路。我此行也是来接他回山的。药明早再抓不迟。”云枢道长婉拒道。
“别急着走,师父。思怡已备好饭菜,不知合不合老先生的口味。父亲的病急不得,明天再煎药也不迟。请到客厅共饮几杯。”思怡从厨房出来,热情挽留。
三人移步客厅,沈令仪哄着孩子们吃饭,思怡则陪着两位客人落座。席间,赵子墨问起云枢道长对时局的看法。
“私下议论朝政,官府是要干涉的。不过,若论当今皇上,确是一位圣明天子。他深知人君与民众的关系,多次减免租赋,招抚流民,使百姓安居乐业。贞观之治已初现端倪,百姓生活大有改善。”云枢道长说道。
“皇上果真如此,百姓便有福了。”赵子墨道。
“只是北方的突厥,仍是心腹大患。他们游牧为生,擅长骑射,常来边关抢掠。汉武帝时有卫青、霍去病驱逐匈奴,才得安宁。如今突厥与匈奴无异,若不以武力驱除,恐难长久太平。”云枢道长忧虑道。
“突厥骑兵确实凶悍。我曾在军中与他们交过手,至今心有余悸。只盼他们不要再来扰乱百姓的安宁生活。”赵子墨叹道。
“朝中虽有几员猛将,但年事已高,令人遗憾。”赵子墨不无惋惜地说。
“确实如此。突厥人游牧为生,随水草迁徙,又精于骑射。只要有机可乘,必来中原抢掠。汉文帝时有李广这样的名将,也难保边疆安宁。直到汉武帝派遣卫青、霍去病,方才击退匈奴,换来一时太平。如今突厥与匈奴一般无二,若想永除边患,还需名将出征。”云枢道长附和道。
“但愿朝中能有卫青、霍去病这样的英雄人物。”赵子墨感慨道。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老医生起身拿医箱。
“就在这里歇一夜吧,这里有歇处。”赵子墨挽留道。
“不必了,我路熟,闭眼也能摸回山。你们早些休息。思怡,把药方给我带上,我今晚配好药,你明早来取。”一家人将客人送出院门,只见一弯新月高悬山顶,四周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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