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渡劫(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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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宝的妻子听说阿宝的父亲要到广城,马上去给他买了一辆轮椅,说傍晚可以推到花园乘凉什么的。

他们担心轮椅上不了飞机,请教了一个在机场边检上班的邻居,问用不用先办手续。

他刚从部队转业,是个热心人,说:“什么都不用,飞机票买来就好,到时候我开车送你们去,邻里邻居的,不用客气。”

……

阿宝本以为这辈子不用再见到罗主任了,没想到这一天她又来了。

她说:“你们到广城去,他们也没有让你们说要活检就给你们做活检,他们会看情况。不过我告诉你们,你们到了那里他们一定叫你们透析,小医院我不知道,大医院通通都是这样,中山医院也好,省医院也好,一进去就叫透析,那里不像我们这里,还可以商量,那里叫透析就得透析。”

说:“广城那些人我也都认识,省医院的庄主任胡主任我也能请到他们。透析得看各人的情况,有的肌酐400多就得透析,有的800多900多还不需要。”

说:“不久前一个县的公安局副局长,升正局长前才四十岁,检查出肌酐300多,我跟他说别玩了,得多注意休息。他不听,住院前的那天晚上还去抓人,结果肌酐升到400多。我说透析,他听到后说不要说透析的话!不许你说透析!我最讨厌透析!一下子请来了四个专家。但隔行如隔山,有人说要这样有人说要那样,一个老中医还说要用中医疗法。我跟我们院长说,他们每个人说一种话,说完就走,不听他们的不好,听他们的更加不好。我找他们家属谈,说必须透析,要不没办法。他这个人很有能耐,从‘南油’借来一架直升机。到广城时很多专家已经在那里等了,各方面的都请来。会诊后都回去,交给省医院的庄主任。庄主任也说透析,我说他不同意,庄主任说我来跟他谈。最后做了肾脏移植。”

她一口气讲了这么多。

阿宝的父亲说:“大家都很关心。”

她说:“对,有时候就帮倒忙。”

问:“什么时候要出院,我病历写一下,我建议透析。”

阿宝的父亲说:“这段时间你的治疗是有成效的。”

她说:“没有没有。”

阿宝的父亲说:“也有可能回来后还要再请你来妙手回春。”

她说:“没办法没办法,我没有这种能力。”

阿宝的父亲说:“心脏不好,坐飞机要开点药来吃。”

她说:“可以,不过我还得说,不一定有效。”

阿宝的父亲出院后回到家里,晚上请出阿宝祖母的香炉,求她保佑自己到广城后能平安回来。

……

第二天早上,阿宝父亲家的那个邻居开车送他们到机场去。

一路上他侃侃而谈,说:“我们边检跟公安局出入境是同一家人,但我们比他们大,他们叫上面做爷,我们叫上面做爹,我们比公安局还大,公安局是处级,我们是副厅级……”

公路不远处有一座新建的办公大楼,他说:“我们单位的办公楼就在那里,整个地区都归它管。这座大楼不是很大,但包括里面的装修,花了五千万!”

到机场后他像一条游鱼,从这里游到那里,又从那里游到这里,见到什么人都打招呼,还跟一个在那里上班的小姑娘玩起来。

过安检的时候,由于近期世界连续发生了多起劫机事件,安检人员没有放他进去。

他说:“好的好的,我站在这里看就好。”

结果他们还是没办法把轮椅带上飞机,只好麻烦他带回去。

飞机飞行了半个多小时候后徐徐降落在广城机场,阿宝姐姐的丈夫出差回来后在那里等他们。

阿宝姐姐的丈夫前世也是个赘婿,今天穿着一件花衫,跟生意人一样。

他见阿宝的父亲不怎么理他,学生意人油腔滑调地对阿宝的姐姐说:“你这几天老是气父亲是不是,把父亲气成这样,还说没有!”

他们坐出租车到医院的招待所。

下车后阿宝的父亲不愿意再走路,阿宝姐姐的丈夫只好到处去找轮椅,找不到轮椅后花十元钱雇了一张可以推着走的床,把父亲推到住院部。

到住院部后他们叫父亲下来,他没听见。

他们又叫了一遍,他听见了,迅速地滚下来,忘了自己正生着病。

医生关着门在里面开会,阿宝向一个小护士打听,问:“庄主任有没有在?”

她说:“不在。”

阿宝又问:“胡主任有没有在?”

她说:“在。”

阿宝说他们有一封信要交给她,小护士帮他们送进去。

医生开完会阿宝进去找胡主任。

一个女的坐在桌前正准备打电话,见他进去,从身上掏出那封信,问:“这封信是你给我的是不是?”

她匆匆地把信看了一遍,说:“我先把病历看一下再说哈。”

阿宝离开时听到她跟一个男青年医生在耍嘴皮,她说:“到时候你不准生病!”

男青年医生说:“到时候我就生病。”

……

他们在医院住下来。

下午来了一个女医生,个子很矮,还缩着脖子,像头猫头鹰,自我介绍姓张。

听说他们是来做活检的,说:“还要做活检啊,已经是尿毒症晚期了,可能要透析。”

阿宝的父亲终于说到钱了,说:“透析一个是恐怖,一个是经济问题。”

她说:“好,不同意是吧,你们可能看我年轻,信不过我,那好,让我们的主任亲自来跟你们说,我可没这个面子,还是要透析的。”

她走后阿宝的父亲对阿宝说:“晚上到两个主任的家坐一下。”

阿宝不情愿地说:“他们不知道有没有在。”

阿宝的父亲生气地说:“没在就算了!”

……

很快又来了一个男医生。

他向他们推荐一种叫做“利血宝”的进口药,每支两百五十元。

他们不敢再拒绝。

阿宝的弟弟在家里听说后叫他们赶紧去跟这个医生说不要,说这是医生在帮着卖药。

阿宝的姐姐不敢去,叫阿宝去。

阿宝只好硬着头皮去,学父亲刚才说的那样说:“这种药太贵了,我们没带那么多钱,我们是自费的。”

医生说:“药单已经送下去了,没办法,这三支已经开出来的就先用,以后的怎么办再说。”

……

晚上他们准备到胡主任家去。

阿宝打了好几次电话,她家里没人接,从七点打到八点,再从八点打到九点。

最后阿宝说:“操,只好乱撞了,打庄主任家的电话,看他有没有在。”

阿宝姐姐的丈夫急忙阻拦他,说:“不好不好,不能乱撞,搞得不好就要坏事。”

阿宝打电话回去问林教授,他说没关系,胡主任没在就找庄主任。

阿宝打电话给庄主任,电话那头传来他的声音,问:“喂,哪里打来的?”

没等阿宝说完,他说:“我生病在家,正在发烧,你找别人。”

他们只好继续找胡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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