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的潮气裹着石屑味钻进鼻腔，苏墨跟着众人往前走，掌心隔着布料贴着镇魂令，青铜表面的裂痕像有生命般轻颤。
他正想调整怀内的位置，机械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检测到幽冥之眼激活条件达成，是否启用？
该功能可短暂窥探封印核心记忆，但存在精神损伤风险。
苏墨脚步微顿。
三天前在九幽阁地下室摸到青铜门时，系统也提示过类似风险，但当时镜中怨灵的尖啸还在耳边，爷爷临终前守护阵眼的叮嘱压得他喘不过气——现在更不能退。
他喉结动了动，在心里咬牙：是。
掌心骤然泛起暖光，镇魂令的热度穿透布料灼着皮肤，下一秒整枚铭牌化作金色流光，顺着指尖窜入眉心。
苏墨眼前一黑，意识被卷入混沌的漩涡。
苏墨！阿明的惊呼声像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现实里，苏墨的身体晃了晃，后背重重撞在甬道石壁上，双目紧闭，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滴进衣领。
他魂魄波动不稳！阿明的道袍下摆被穿堂风掀起，他急得手指直颤，立刻掐了个定魂诀，指尖冒出豆大的金光按在苏墨后颈。
作为龙虎山最年轻的镇灵手，他能清晰感知到那团魂魄正像被风吹散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青羽的玉瓶咔地打开，她抽出半粒朱红色的醒神丹，捏着苏墨的下巴就要喂。
风无痕突然横剑挡住：你确定这时候灌药不会呛到他？
他意识正在经历幻境，必须用醒神丹稳住识海。青羽的指尖在药瓶上敲了两下，声音比平时快了三分，你见过中了幻灵咒的人吗？
一旦中途打断，轻则疯癫，重则......她没说下去，只是加快动作将药塞进苏墨口中，又倒了半盏清水顺着嘴角喂进去。
风无痕的剑穗在身侧晃了晃。
他后退两步，剑锋斜指地面，目光像刀一样刮过甬道每一寸阴影。
刚才苏墨倒下时，他分明看见地面有幽蓝涟漪闪过，像是什么东西在影子里蠕动——这地方连空气都浸着鬼气，绝不能掉以轻心。
混沌空间里的苏墨正被画面洪流冲击着。
首先撞入眼帘的是九道身影，有穿道袍的、披铠甲的、甚至裹着粗麻布衣的，他们站在一片焦土上，手中法器迸发的光芒将天际染成紫金色。
为首的白发老者转身时，苏墨看见他腰间挂着的玉佩——和自己从小戴到大的那枚，纹路分毫不差。
是苏家先祖......苏墨下意识伸手，指尖触到画面便像碰碎了水镜，场景骤然转换。
这次是阴云密布的夜晚，一道黑影站在青铜门前，手中握着半截断剑。
他的轮廓被黑雾笼罩，却能看清他掌心浮起的咒文——和《阴器录》里记载的破封诀一模一样。
黑影抬手划向虚空，原本完整的封印阵图裂开蛛网般的细纹，有暗红雾气从裂缝里渗出来。
苏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第三个画面更让他血液凝固：江城的夜空被六盏红灯笼般的光团照亮，红光里浮着半透明的鬼脸，正对着九幽阁的方向。
他认得出那是爷爷说过的引魂灯，每一盏都对应着一个被鬼气侵蚀的活人。
不......苏墨踉跄着后退，却撞进另一幅画面。
这次他看清了封印裂缝的位置——就在九幽阁地下室的青砖下，青铜门的门缝里正渗出黑红色的雾气，像毒蛇般顺着地板缝隙往楼上爬。
我们来晚了......苏墨在幻境里嘶吼。
现实中，他的睫毛剧烈颤动，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
阿明的定魂诀已经施展到第三遍，额头的汗滴在青石板上，染湿了半片道袍：他魂魄在挣扎！
青羽，醒神丹再加半粒！
不行，过量会冲散元气。青羽的指尖悬在药瓶上方，忽然瞥见苏墨的指尖正在无意识地抠着石壁，石屑簌簌落在他脚边。
她心下一横，又喂了三分之一粒，撑住，苏墨，你得自己回来...
风无痕的剑突然嗡鸣。
他瞳孔骤缩——刚才那片阴影里，一只苍白的手臂正缓缓爬出，指甲泛着青黑，指尖离苏墨的脚踝只剩三寸。
他旋身挥剑，寒芒划过的瞬间，那只手嗤地化作黑雾，却在地面留下焦黑的痕迹。
有东西在趁虚而入。风无痕扯下衣角擦剑，目光扫过甬道深处，这幻境怕不是引鬼的饵。
阿明的手按在苏墨后颈，突然感觉到魂魄波动猛地一稳。
他抬头时，正看见苏墨的眼皮缓缓掀开，眼底还残留着幻境的金芒。
我们来晚了......苏墨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鬼帝的力量已经开始渗透现实世界。他撑着石壁站起，后腰被撞得生疼，封印裂缝就在......就在九幽阁地下室之下。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众人同时转头——甬道尽头的石壁上，六处原本只是暗红的光斑突然爆闪，刺得人睁不开眼。
红光里隐约传来尖啸，像无数鬼魂在同时嘶吼。
那是......青羽的玉瓶差点摔在地上。
引魂灯。苏墨抹了把嘴角的血，声音冷得像冰，爷爷说过，每盏灯对应一个被鬼气侵蚀至深的活人。
现在六盏齐亮，说明......
说明鬼帝在选替身。阿明的手攥紧了腰间的桃木剑，剑穗上的铜钱被捏得咔咔响。
风无痕突然举剑指向甬道深处：先撤。
这里的鬼气浓度在飙升，再留下去连我都扛不住。他转身时，剑鞘撞在石壁上，发出清脆的回响，苏墨，你带路。
苏墨摸向腰间的震魂石。
这次它不再冰凉，反而烫得惊人，像在提醒什么。
他刚要开口，脑海里突然响起系统提示音，比任何时候都急切：警告！
检测到......
后半句被甬道深处传来的碎裂声截断。
众人对视一眼，风无痕已经当先往回跑，阿明架住苏墨的胳膊，青羽则把最后半粒醒神丹塞进他掌心。
苏墨跟着跑，震魂石的热度透过布料灼着皮肤，和镇魂令残留的暖意纠缠在一起。
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混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尖啸，突然想起幻境里先祖转身时的眼神——那分明是在说：该你了。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九幽阁地下室的青铜门缝里，一缕黑红色的雾气正缓缓钻出，顺着管道爬向地面。
雾气所过之处，青砖上的镇阴纹泛起刺目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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