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刃的嗡鸣震得苏墨虎口发麻，却又像有一团活火顺着血管往心脏里钻。
他望着鬼帝残魂里蠕动的黑蛇状阴影，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枯瘦的手攥着他手腕：小墨，有些东西握在手里是命数，攥紧了......便是改命的刀。
风停了。
荒漠里的碎石子在脚边沙沙作响，远处九幽阁的飞檐在暮色里只剩个模糊的剪影。
苏墨喉结动了动，掌心被短刃硌出红印——这把跟着苏家传了九代的短刃，此刻正以一种近乎贪婪的热度贴着他的皮肤，像在渴求什么。
啊——！鬼帝残魂的尖叫刺破耳膜，那些被震散的怨灵黑雾突然开始疯狂聚拢，像无数条黑蛇往残魂裂痕里钻。
苏墨看见黑影表面的青铜纹路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更粘稠的漆黑，那东西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状，你不过是个被选中的容器！
等青铜门全开...
够了。苏墨打断他的嘶吼。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短刃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
他能清晰感觉到短刃里流淌着某种古老的力量，像是血脉里沉睡着的祖先们在齐声低吟。
喉间泛起铁锈味，那是短刃在抽取他的生机，但此刻他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恐惧——他想起三天前在地下室发现的青铜碑，上面刻着苏家历代守阁人的名字；想起忠叔蹲在柜台后擦爷爷的茶盏时说小老板，这阁子等你等了二十年；想起镜中怨灵孟婉秋消散前那句谢谢你让我看见他轮回时的模样。
我不是容器。苏墨轻声说，手腕猛地一旋。
幽蓝色刀气撕裂空气的声响像撕开绸缎，又狠又利。
鬼帝残魂的胸口瞬间被洞穿，黑色雾气从伤口处喷涌而出，那些正往裂痕里钻的怨灵黑雾像被火燎了尾巴，唰地退散了三丈远。
不可能！残魂的声音开始碎裂，像陶碗摔在地上的碎片，天命既定......你怎敢......
它的身体剧烈扭曲，原本还算人形的轮廓开始融化，露出里面无数张哭嚎的人脸。
苏墨看见其中一张脸——那是上周在古董街被厉鬼附身的老乞丐，再一张是前晚被他用镇灵诀度化的红衣女。
原来这鬼帝残魂，竟是用千万怨魂的执念堆砌而成。
此界不容邪祟。
神鹰的声音像重锤砸在人心上。
这位始终如高山般沉稳的守护者终于动了，他手中长戈抡出半弧，金甲上的纹路骤然亮起鎏金光芒。
苏墨看见金光所过之处，那些还在挣扎的怨灵黑雾发出滋啦的声响，像被泼了滚油的蚂蚁，瞬间化作星星点点的荧光消散。
鬼帝残魂发出最后一声尖叫，黑色雾气疯狂翻涌着要反扑，却被神鹰的金光死死压制。
苏墨注意到神鹰握长戈的手背上暴起青筋，金甲边缘竟渗出了细密的血珠——原来这位上古守护者，竟也在以命相搏。
霸天！还不动手！
嘶哑的怒吼从左侧传来。
苏墨转头，正看见霸天抹了把嘴角的血，玄铁斧在掌心转了个花，斧刃上的血珠溅在沙地上，开出暗红的花。
这个之前被震飞十丈的男人此刻双眼通红，像头被激怒的野兽：老子活了四十年，就没服过什么天命！
他的战灵虚影重新凝实，那是头背生双翅的玄虎，虎口大张着就要扑向苏墨手中的短刃。
风兄！阿明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
一道寒芒破空而来。
风无痕的剑快得像道闪电，正劈在玄虎的前爪上。
苏墨听见金铁相击的脆响，风无痕的剑刃竟被震得弯成弓形——这霸天的战灵，比之前强了不止三分。
老东西，接招！霸天咧嘴一笑，玄铁斧横扫向风无痕后颈。
忠叔的铜钱剑及时架住了这一击。
这位守了九幽阁四十年的老人此刻气喘如牛，灰白的胡子上沾着血沫，可握剑的手却稳得像钉进地里的桩子：小墨护着这方天地，我护着他。
阿明的咒语声突然拔高。
苏墨看见少年咬破指尖在半空画符，血珠坠地的瞬间，无数银蛇般的雷光从沙地里窜出来，噼啪作响着缠上霸天的双腿。雷引符·困！阿明额头冒出汗珠，坚持半柱香，我就能......
滚！霸天暴喝一声，玄铁斧猛地砸向地面。
冲击波掀起的沙幕里，苏墨看见忠叔被震得踉跄着撞在断墙上，风无痕的剑当啷掉在地上，阿明的雷网出现了裂痕。
霸天的玄虎战灵趁机扑来，腥风裹着血味扑面而来——它的目标，是短刃。
退下。
苏墨的声音很轻，却像有实质的重量。
短刃突然发出蜂鸣，幽蓝光芒暴涨三寸。
玄虎战灵的前爪刚碰到光刃，就发出凄厉的嚎叫，黑色雾气嘶嘶作响着消融。
霸天的脸色瞬间惨白，玄铁斧哐当落地——他能感觉到，自己用命祭炼的战灵，正在被这把短刃一点点吞噬。
你......霸天后退两步，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
他弯腰捡起斧头，看了眼被雷火烧焦的裤脚，又看了眼苏墨手中的短刃，突然咧嘴笑了：行，算你狠。
话音未落，他竟转身冲进了沙幕里。
想跑？阿明就要追，被忠叔一把拉住。
老人抹了把嘴角的血，朝苏墨摇头：这小子滑得很，追不上。
风无痕弯腰捡起剑，用袖口擦了擦剑刃上的血：留着也好，下次再碰面......他抬眼看向苏墨，嘴角勾起抹淡笑，我帮你砍他一条胳膊。
苏墨没说话。
他的注意力全在逐渐消散的鬼帝残魂上。
那团黑雾已经淡得像要融化在空气里，那些哭嚎的人脸也没了声息。
短刃的嗡鸣渐渐平息，温度降回正常，却仍有一丝温热贴着他的掌心，像在说我还在。
命运不是注定的。苏墨对着残魂消散的方向轻声说，是我们自己写的。
这句话说完，荒漠突然安静下来。
风重新吹起，卷着沙粒掠过断墙，掠过众人染血的衣襟，掠过苏墨脚边那截鬼帝残魂留下的青铜碎片。
神鹰的金甲褪去了金光，恢复成冷硬的金属色泽，他望着苏墨，目光里多了丝从前没有的温度：看来，我等对了。
小墨！
忠叔的声音带着急切。
苏墨转头，看见老人正指着西北方——那里，九幽阁的飞檐在暮色里若隐若现，而随着一声低沉的钟鸣，阁楼地下室方向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撞击门扉。
苏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感觉到短刃在掌心轻轻震颤，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青铜门......神鹰的长戈重重点地，它又动了。
暮色渐浓。
苏墨望着远处九幽阁的轮廓，看见阁楼地下室那扇青铜门的位置，有细密的裂纹正从门缝里爬出来，像蛛网般蔓延。
风卷着沙粒打在他脸上，有点疼。
他握紧短刃，转身走向还在喘气的众人。
今晚，怕是又要无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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