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的滴水声在推开门的刹那戛然而止。
苏墨的鞋尖刚沾到门内的青石板,便觉脚底一凉——那石板竟比冰窖还冷三分,直透骨缝。
门内空间比预想中开阔,穹顶垂着数盏青铜灯,灯油泛着幽蓝,将整个空间染成水洗过的靛色。
墙壁上嵌着半透明的玉璧,每块玉璧里都封印着扭曲的阴灵,正贴在玉壁内侧抓挠,指甲刮擦的声响像极了夜猫子挠窗。
最中央的位置立着座青铜台,台上悬着面一人高的青铜镜。
镜面蒙着层雾气,却映出苏墨等人的倒影——小杨的影子手里没了驱邪棍,老胡的影子腰间多了串骷髅挂饰,阿明的影子背后浮着团黑雾。
苏墨盯着自己的影子,发现那影子怀里的玉珏正泛着血光。
凡人。
沙哑的声音从青铜镜后传来。
苏墨的后颈瞬间绷直,他看见镜中雾气突然翻涌,一个身影从镜里迈步而出——老者身着褪色的玄色官服,腰间玉佩与苏墨怀里的玉珏纹路分毫不差,可他的身形却像被水浸过的纸,指尖与衣摆都在渗出淡灰色的雾气。
青铜门的守护者。阿明的桃木剑嗡鸣,剑尖指向老者,我师公的笔记里提过,黄泉青铜门有守门将,以魂躯镇门千年。
老者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墨怀里的玉珏上。
他的瞳孔突然收缩成细线:苏家的血脉......你是苏九渊的第几代孙?
苏墨心头一震。
爷爷的笔记里夹着张泛黄的画像,画中道士正是苏九渊,而画像背面用朱砂写着守门将魂,勿近青铜。
他按了按发烫的玉珏,语气尽量平和:我是苏墨,继承了江城的九幽阁。
前辈,我们来是想问青铜门最近的异动......鬼帝要破封的传言,可是真的?
老者的身影突然虚化了一瞬,像被风吹散的烟。
他抬手抚过腰间玉佩,声音里多了丝冷意:你们这些凡人,总爱把天捅出窟窿再想着补。
青铜门镇的是阴阳平衡,不是给你们查探幽冥的玩物。他转身走向青铜镜,雾气在脚边翻涌,带着你的同伴离开,趁鬼市的巡差还没发现这里。
前辈!小杨急得往前跨了一步,驱邪棍上的符咒唰地烧起来,我们不是来捣乱的!
上周江城第七中学死了三个学生,他们的魂魄被扯成了碎片,目击者说看见穿玄色官服的影子——那和您身上的...
住口!老者猛然转身,青铜镜轰地裂开道缝隙,镜中涌出的黑雾裹住了小杨的脚踝。
小杨痛呼一声摔倒在地,驱邪棍滚到苏墨脚边。
黑雾里传来啃噬声,小杨的裤管迅速被腐蚀出几个洞,露出的皮肤泛着青紫色的淤痕。
阿明!苏墨抄起驱邪棍砸向黑雾,木棍触及黑雾的瞬间腾起白烟。
阿明咬破指尖在桃木剑上画符,血符凌空炸开,黑雾被冲散了大半。
老胡从怀里摸出把铜钱串,念着天圆地方甩向小杨,铜钱串上的红绳缠住小杨手腕,将他拖回安全区。
这些是鬼市的巡差?苏墨盯着小杨腿上的伤口,那青紫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大腿蔓延,他们为什么攻击我们?
不是巡差。老者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他望着镜中裂开的缝隙,是鬼帝的先遣军。
那老东西被封了千年,怨气早浸透了黄泉路。
最近青铜门的阵眼松动,他的爪牙能顺着怨气渗到阳间......
那您为什么不帮忙?苏墨大步走到老者面前,玉珏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您是守门将,该比谁都清楚鬼帝破封的后果!
我爷爷的笔记里写着,苏家世代守着九幽阁,为的就是配合守门将镇压幽冥——您看这玉珏!他扯出玉珏举到老者面前,这是苏家的信物,我爷爷说,当玉珏与守门将的玉佩共鸣时,就是两脉该联手的时候!
老者的目光死死锁住玉珏,雾气缭绕的眼眶里竟泛起水光。
他抬起虚透明亮的手,指尖穿过玉珏却带起一串金光——那是苏墨都没注意到的,玉珏表面浮起的金色纹路,与老者腰间玉佩上的纹路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
原来......原来九渊那小子真的留了后手。老者的声音发颤,镜中黑雾突然翻涌得更凶,数十道青灰色身影从裂缝里钻了出来。
那些身影穿着破破烂烂的短打,脸上长着尖牙,其中一个脖颈扭曲着转向众人,咧嘴露出沾血的牙齿:找到活人的味儿了!
是二毛!老胡突然喊出声,上个月在鬼市卖阴票的二毛!
他半个月前说要去黄泉路倒腾冥币,怎么成这样了?
被喊作二毛的鬼物猛地转头,尖牙咬得咯咯响:老胡!
你坑我那批阴票全是假的!
老子今天要啃了你的魂!它当先扑过来,指甲变成三寸长的黑刺,直取老胡咽喉。
小心!苏墨拽着老胡往旁边一滚,黑刺擦着老胡耳朵钉进青石板,石板咔地裂开道缝。
阿明的桃木剑已经挥出,剑身上的符咒化作金网罩住二毛,却被它一爪撕得粉碎。
小杨咬着牙爬起来,驱邪棍上的符咒重新亮起,一棍砸在二毛后颈——这次黑雾没再腐蚀木棍,反而被符咒烧得滋滋作响。
它们怕符咒!小杨眼睛一亮,又补了一棍,但普通符咒只能伤它们,得用......
话没说完,又有三个鬼物从镜中扑出。
其中一个抓住小杨的驱邪棍用力一扯,小杨被拽得踉跄,另一个趁机扑到他背上,尖牙咬向他后颈。
苏墨抄起短刃冲过去,短刃入肉的瞬间却像扎进了棉花——那鬼物的身体根本没有实体,短刃穿透它的胸膛,反而被黑雾缠住,怎么也拔不出来。
用铜钱串!老胡从怀里掏出三枚乾隆通宝,这是我用阳间香火养了三年的!他将铜钱砸向缠在苏墨短刃上的黑雾,铜钱落地的瞬间腾起三柱白烟,黑雾发出尖啸退开。
阿明趁机结印念咒,头顶浮起道金色法印,法印落下的刹那,四个鬼物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撑不住多久!阿明额头渗出汗珠,这些鬼物的怨气比普通厉鬼重十倍,我的困魂咒最多坚持半分钟!
苏墨擦了擦短刃上的黑雾,转身看向一直沉默的老者:前辈!
它们是冲我们来的,还是冲您来的?
老者盯着被压在地上的鬼物,眼神里的挣扎几乎要实质化。
他抬起手,指尖点在青铜镜上,镜面突然泛起涟漪,镜中映出黄泉路的景象——成片的鬼火在雾中飘着,本该跪伏的孤魂野鬼正疯狂撞击青铜门,门扉上的符咒被撞得支离破碎,门缝里渗出的黑雾比之前浓了十倍。
三天前,青铜门的封魂咒开始松动。老者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我试着加固阵法,可每次注入魂力,门后就会传来鬼帝的笑声......他在笑我,笑这些困了他千年的符咒,在他的怨气面前连纸糊的都不如。
所以您就放任他的爪牙跑到阳间害人?苏墨握紧玉珏,您明明能阻止!
我阻止不了!老者突然吼道,雾气从他七窍涌出,我的魂躯被封在青铜镜里千年,魂力早就耗得差不多了。
上周我试着出镜查看,结果被鬼帝的怨气撕了半条魂——若不是你怀里的玉珏突然共鸣,我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目光又落在苏墨脸上,语气软了些:你们走吧。
等鬼帝破封,黄泉路的阴兵会顺着青铜门涌到阳间,到时候......
到时候您也会被鬼帝撕碎!苏墨打断他,您说您魂力快耗光了,可我们有办法!
我爷爷的笔记里写着,九幽阁的地下室有通往黄泉的青铜门,而苏家世代修复的阴器里,藏着镇压幽冥的力量!他指了指阿明压着的鬼物,我们能对付这些小喽啰,能帮您加固阵法,甚至能找到鬼帝的弱点——但您得告诉我们,青铜门为什么会松动?
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操纵?
老者的身影突然凝固了。
他望着镜中黄泉路的景象,沉默了足有半分钟,才缓缓开口:七天前,青铜门的门缝里飘出张人皮纸。
上面用鬼血写着借阴兵,破封门,寻苏氏,取玉珏。他看向苏墨怀里的玉珏,苏九渊那小子当年封印鬼帝时,用的是苏家血脉、守门将的魂力,还有这玉珏里的......
轰——
通道深处突然传来低沉的咆哮声,像巨钟在地下轰鸣。
老者的脸色瞬间惨白,镜中黄泉路的景象被震得支离破碎。
他踉跄着抓住青铜台,雾气从他周身疯狂涌出:是鬼帝的感知!
他发现你们了!
那怎么办?小杨抹了把脸上的汗,驱邪棍上的符咒已经快烧完了。
带着玉珏离开!老者猛地推了苏墨一把,去九幽阁的地下室,找到真正的青铜门!
记住,当玉珏与守门将玉佩完全共鸣时,才能启动......
前辈!苏墨抓住老者虚透的手腕,却只抓住一把雾气。
镜中突然涌出大量黑雾,将老者的身影包裹起来。
二毛等鬼物突然爆发出刺耳的尖笑,挣脱阿明的困魂咒,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走!阿明拽着苏墨往门口跑,再晚就来不及了!
苏墨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青铜镜前的雾气里,老者的声音混着咆哮声传来:七月十五,鬼门开......苏小子,你爷爷没告诉你的事,都在青铜门后的石棺里......
石门在身后轰然关闭。
苏墨摸着怀里发烫的玉珏,听着门内越来越近的咆哮声,突然想起爷爷笔记最后一页的潦草字迹:若玉珏共鸣,切记,守门将的秘密,比鬼帝更危险。
通道里的符文突然全部熄灭。
小杨的驱邪棍彻底没了光,老胡的铜钱串在发抖,阿明的桃木剑上还粘着鬼物的黑血。
四人的脚步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而那道低沉的咆哮声,正顺着石门的缝隙,缓缓渗透进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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