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的黑暗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裹得人连呼吸都发闷。
苏墨的指尖抵在玉珏上,能清晰感觉到那枚古玉正随着远处的咆哮声共振,每一下震颤都顺着掌心往骨头里钻。
他余光瞥见老胡的铜钱串在腰间蹦跳,原本暗红的铜线泛着青灰,活像一串被泡烂的血枣——这是阴煞之气过浓的征兆。
那东西快追上来了。阿明的桃木剑突然爆出几点火星,在黑暗中划出细碎的光,照见前方通道壁上爬满了黑色的黏液,这些鬼物不对劲,刚才还被困魂咒压着,现在跟打了鸡血似的。
话音未落,离他们最近的一个青面鬼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指甲刮擦石壁的声响刺得人耳膜生疼。
苏墨借着阿明剑上的火星看清,那鬼物眼白里浮着血丝,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正对着通道深处的方向磕头——不是冲他们,是冲那道越来越近的咆哮。
它们怕那个。苏墨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通道里像颗小石子投入深潭,惊得几个鬼物猛地顿住动作。
小杨握紧驱邪棍,棍头的符纸被冷汗浸得发软:怕?
那它们刚才还扑我们——
因为更怕被留在后面。苏墨的目光扫过缩在最后面的灰衣鬼。
那鬼物个子最矮,身上的破衫还沾着没擦干净的饭粒,此刻正缩成一团,浑浊的鬼眼直勾勾盯着地面,连其他鬼物推搡都不敢抬头。
他记得这鬼物叫二毛,是老胡上周在鬼市说的最没出息的游魂,被野狗叼了包子都不敢抢。
鉴阴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时,苏墨的瞳孔微微收缩。
淡蓝色的数据流在视网膜上铺开,二毛的信息像被拆碎的拼图般重组:执念等级E(最低级游魂),生前是民国时期的小乞丐,最大的弱点是对活着时没吃过的桂花糕有残留渴望,当前恐惧源90%来自通道深处的未知压迫感。
二毛。苏墨突然出声。
灰衣鬼浑身一僵,鬼眼猛地抬起来,在黑暗里泛着幽绿的光。
其他鬼物也安静下来,通道里只剩远处若有若无的咆哮,像闷在瓮里的雷。
你是不是最怕那个追过来的东西?苏墨往前走了一步,靴跟磕在青石板上发出脆响。
他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罐,打开时飘出一缕甜香——是他今早刚蒸的桂花糕,特意留着给老胡当茶点的。
二毛的鬼鼻动了动,喉结在半透明的脖子里滚动。
这鬼物生前没尝过桂花糕,执念里却总缠着米香与糖霜的甜,此刻被香气一激,连鬼体都开始不稳,边缘泛起细碎的白光。
我知道你跟着那些家伙闹,不过是怕被那东西抓去当祭品。苏墨把瓷罐往二毛面前送了送,你帮我,我保你不受那东西欺负。
等出了这通道,我每天给你蒸桂花糕,用活人的蒸笼,撒最新鲜的糖霜。
你...你骗鬼呢?二毛的声音像漏风的破风箱,但鬼手已经不受控制地往瓷罐伸。
我骗你做什么?苏墨指了指怀里发烫的玉珏,我是九幽阁的主人,能开阴阳眼,能镇幽冥阵,你当我刚才激活困魂咒是闹着玩的?他顿了顿,语气突然冷下来,再说了,你要是不帮我,等那东西追上来,第一个撕的就是最没用的小喽啰——你当那些凶鬼会护着你?
通道里突然响起几声低吠般的冷笑。
几个青面鬼下意识后退半步,显然被说中了心思。
二毛的鬼体抖得更厉害,鬼眼在苏墨和瓷罐之间来回转,最后猛地一咬牙:我帮!
但你得先给我吃一口!
苏墨没动,只是把瓷罐往回收了寸许:先办了事,有的是吃。他指了指那些躁动的鬼物,去,把它们镇住。
你生前当小乞丐能管着街头的野狗,现在当鬼还管不住几个同阶的?
二毛的鬼脸上闪过一丝狠劲——那是他生前被人追打时才会有的表情。
他突然尖啸一声,鬼爪在半空划出几道黑芒,几个原本张牙舞爪的鬼物立刻缩成一团。
苏墨这才发现,二毛的指甲盖里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朱砂,是之前阿明画符时蹭上的——原来这鬼物早就在偷偷学驱鬼术的皮毛,怪不得能在鬼物里混个小头目。
现在说,那东西是什么?阿明的桃木剑往前一送,剑尖挑开二毛的衣领,露出后颈一道暗红的印记,像团扭曲的火焰,这标记哪来的?
二毛缩着脖子躲开剑尖:那是鬼主的印记!
我们这些在青铜门附近晃的鬼物,都得被烙这个!他鬼眼发颤,鬼主说要在七月十五鬼门开的时候,用活人血祭唤醒鬼帝,到时候鬼界和人间都是他们的——我们这些小的,不过是给祭坛垫脚的!
祭坛在哪?苏墨的声音沉如磐石。
再往前三百步,通道分岔口往左!二毛急得直搓手,那祭坛底下压着鬼帝的锁魂钉,鬼主找了几百年,就等着青铜门异动把锁魂钉震松!他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我还听说...那鬼主不是普通鬼物,是当年被你们苏家先祖封印的守门将!
您爷爷笔记里写的守门将秘密,就是这东西!
苏墨的瞳孔骤缩。
怀里的玉珏突然烫得惊人,他想起爷爷笔记最后一页的潦草字迹:守门将的秘密,比鬼帝更危险。原来那老者说的你爷爷没告诉你的事,竟藏着这么大的阴谋。
走。苏墨把瓷罐塞给二毛,带我们去祭坛。
二毛捧着瓷罐的手直抖,咬了口桂花糕后,鬼体竟开始凝实——这是阴德值被正向吸收的征兆。
苏墨看在眼里,暗自记下:原来用活人的善意也能喂养鬼物,这或许能成为以后收服阴灵的新方法。
众人刚要动身,通道里的阴气突然浓重得像化不开的雾。
地面传来细碎的震动,像有无数只手在底下抓挠。
二毛手里的桂花糕啪地掉在地上,鬼眼瞪得滚圆:它...它过来了!
鬼主的怨气比之前重了十倍!
苏墨摸出腰间的镇鬼铃,铜铃在阴气里泛着冷光。
阿明的桃木剑燃起幽蓝的火,小杨的驱邪棍重新亮起金光,老胡的铜钱串不再发抖,反而凝成一串红芒——这是要拼命的架势。
准备好。苏墨盯着通道深处的黑暗,那里正渗出一缕缕漆黑的雾气,像活物般在地面爬行,不管来的是谁,今天都别想过这道坎。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有细碎的石屑从头顶落下。
二毛缩在苏墨身后,鬼语里带着哭腔:它来了...它真的来了
黑暗中,一道黑影正顺着通道缓缓逼近,带起的阴风卷得众人衣角猎猎作响。
苏墨握紧玉珏,能清晰感觉到那股压迫感里夹杂着熟悉的气息——像极了青铜镜里那个老者消失前的黑雾。
爷爷,苏墨对着空气轻声说,您说的石棺里的秘密,该揭晓了。
通道尽头的黑暗里,传来一声低沉的、似人非人的嘶吼。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