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上的咒文剥落声像极了爷爷那台老座钟的齿轮转动,苏墨摸着罗盘的手微微发颤。
青铜表面的温度透过掌心往骨头里钻,他能听见自己喉咙发紧的吞咽声——刚才那道金光几乎抽干了罗盘里的阳气,现在每走一步,左脚踝都在隐隐作痛,是幽影的暗影爪痕在作祟。
到了。灵犀的声音突然轻得像片羽毛。
她原本半透明的身影此刻几乎要融进食指宽的石缝里,发间银铃却震得更响,推这块刻着双鲤的青石板。
阿明最先上前。
他道袍下摆还沾着幽影的黑血,此时正凝成细碎的冰晶簌簌往下掉。
道士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尖刚触到石板上的鲤尾,整面石壁突然发出沉闷的轰鸣。
石屑扑簌簌落进众人后颈,等尘埃落定,半人高的密道出现在眼前,潮湿的霉味混着若有若无的檀香涌出来。
小心地滑。婉儿抽剑挑亮火折子,剑身映出满地暗褐色水渍——凑近了看,竟是凝固的血渍,遗迹里的血河...该不会是这玩意儿?
苏墨没接话。
他盯着密道深处那点幽光,心跳突然快了半拍。
系统在脑海里嗡嗡作响,像有只蜜蜂在撞玻璃:检测到高阶阴器残留波动,距离当前位置十米。
密道比想象中短。转过一道弧形石壁,四人同时顿住脚步。
石台上摆着本古籍。
说是古籍,更像块被岁月浸透的朽木——封皮是深褐色的兽皮,边角卷翘着露出里面泛黄的麻纸,最神奇的是书页间飘着若有若无的金光,像有人往纸里掺了金箔。
这就是阴器合成秘法?阿明的声音发颤,道冠上的桃木簪子都在晃,我师父说过,这种用活金箔写的经卷,得是当年皇家请天师府的人用朱砂混人血抄的
别碰。苏墨出声喝止。
他喉结动了动,伸手时指尖都在抖。
爷爷临终前抓着他手腕说阴器无主,贪者必伤的画面突然闪出来,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衣领。
古籍封皮刚被掀开半寸,系统提示音炸响:发现《幽冥百炼诀》残卷,需消耗阴德值50解锁解读权限。
苏墨咬了咬牙。
他现在只剩100点阴德值,这是三天前帮社区老太太超度走纠缠她的猫魂攒下的。
但当他瞥见第一页上用血线画的阴阳鱼时,还是狠下心点了确认——鱼眼位置的两个小字苏、九,和爷爷笔记里的家徽分毫不差。
阴德值-50,剩余50。
墨迹突然活了。
原本呆板的篆体字像游鱼般在纸上穿梭,苏墨眼前浮现出全息投影似的画面:青铜鼎里翻涌着黑焰,骨刀挑开怨灵的眉心,将执念注入破损的玉镯...他喉间发甜,这是系统强行传输信息的副作用,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原来阴器合成不是简单的器物叠加,而是要以活人阳气为引,将怨灵执念炼进器灵里。
成功了?阿明凑过来看,被苏墨一把推开。
道士踉跄两步撞到石壁,却也不恼,只搓着手笑:我就说...哎你看这页!
他手指的位置,正画着合成镇阴印的步骤图。
苏墨的呼吸陡然急促——爷爷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喊镇阴印,说那是镇压黄泉青铜门的关键,可家里祖宅翻了八遍都没找到。
原来...原来要自己合成?
我们成功了!苏墨的声音发哑。
他合上古籍时,兽皮封皮突然渗出暗红的血珠,在幽冥二字上凝成两个小血泡。
变故就是这时发生的。
一阵阴风吹过,婉儿的火折子噗地灭了。
黑暗里,苏墨听见阿明倒抽冷气的声音,还有灵犀急促的银铃声。
等他摸出罗盘时,后颈的汗毛已经根根竖起——密道入口不知何时站满了怨灵,青灰色的身影叠着青灰色的身影,最前面那个穿着绣金缕衣,脸上的皮肉却像被剥了一半,露出白森森的颧骨。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轻易带走秘法?女怨灵的声音像指甲刮玻璃,这是我家主人用三千生魂祭炼的东西,该跟着我回血河...
放屁!婉儿的剑出鞘声比话音还快。
她反手甩出三张符纸,火折子在符尾燃起幽蓝火焰,老娘今天就替天行道!
苏墨没动。
他盯着怨灵们脚下的影子——那些影子没有连在一起,反而像活物般互相撕咬,这是被高阶阴器操控的征兆。阿明,结北斗阵!他咬破舌尖,血珠滴在罗盘坎位,灵犀,护着古籍!
罗盘发出刺目的金光。
最前面的女怨灵被光刃削掉半张脸,却仍咧着嘴笑,腐烂的牙龈里渗出黑血:杀了我又怎样?
血河的水...早就漫到遗迹外头了。
阿明的道诀刚念到第七句,后背突然一重。
苏墨转头,正看见一道黑影穿透他的道袍,在腰间撕开道血口——是幽影!
那团本该消散的暗影此刻凝出半张脸,嘴角咧到耳根:我就说...你们破不了我的影。
阿明!婉儿的剑刺进幽影胸口,却像扎进棉花里。
黑影瞬间分裂成三团,分别缠上苏墨的罗盘、阿明的道冠、婉儿的剑柄。
苏墨感觉手腕一沉,罗盘上的金光开始动摇,古籍在怀里烫得像块火炭。
镇阴印!他突然想起系统刚传输的步骤。
指尖蘸着阿明的血在古籍封皮上画了个扭曲的卍字,以血为引,以怨为媒,急急如律令!
古籍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幽影的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叫,女怨灵的身体开始崩解,连石壁上的血渍都在簌簌剥落。
苏墨眼前发黑,听见系统提示音模模糊糊地响:阴德值-50,剩余0。
检测到《幽冥百炼诀》认主成功。
等他再睁眼时,密道里只剩满地黑雾。
阿明捂着腰喘气,道袍上的血把里衬都浸透了;婉儿的剑刃缺口处还冒着青烟,正用衣角擦脸上的黑血;灵犀的身影淡得几乎看不见,发间银铃只剩极轻的碎响。
你们必须小心。灵犀的声音像要被风刮走,遗迹外...有寻宝猎人。
他们跟踪你们三天了,就在血河上游的老槐树下...
苏墨握紧怀里的古籍。
兽皮封皮还残留着刚才的热度,像块烧红的铁。
他看向密道外的夜色——月亮被乌云遮了大半,远处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像有无数只手在抓挠地面。
走。他扯下衣角给阿明包扎,回九幽阁。
婉儿捡起火折子重新点燃,火光映得众人脸色忽明忽暗。
当他们踏出密道的瞬间,苏墨听见背后传来细微的咔嗒声——是古籍封皮上的血泡破了,一滴血珠滚下来,在青石板上摔成八瓣,每瓣都变成了极小的眼睛。
夜风卷着血河的腥气扑过来。
苏墨望着远处老槐树方向翻涌的阴云,喉咙里突然泛起铁锈味。
他摸了摸怀里的古籍,能清楚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像条刚被唤醒的蛇。
阿明,你的伤...
小伤。道士咧嘴笑,道冠歪在一边,等回了店里,我让你爷爷泡的桂花酒赔罪。
婉儿没说话。
她盯着老槐树方向,剑在鞘里轻轻颤动,像头嗅到猎物的狼。
灵犀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了。
但苏墨知道,她的声音还在空气里飘着:他们...不会轻易放弃。
一行人踩着满地血渍往遗迹外走时,苏墨听见身后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
他没回头。
怀里的古籍正在发烫,封皮上的幽冥二字,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的血色。
远处老槐树下,有火光闪了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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