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霉味还未散尽,苏墨的指腹仍抵在虎头青铜的纹路里。
刚才那道金光在墙上灼出焦痕,像道狰狞的伤疤。
阿明蜷在青砖地上,每咳一声都像在抽断肋骨;婉儿的剑尖垂着半缕黑雾,正用袖口擦他额角的血;李博士抱着那把紫砂壶,壶身暗纹泛着幽光,他盯着罗盘上颤动的指针,喉结动了动却没说话。
灵犀的指尖还压在苏墨手背,凉意透过皮肤渗进骨缝:幽影只是鬼帝的耳目...
话音未落,穿堂风突然灌进来。
那风不似寻常的凉,裹着腐肉的腥气直往人鼻腔里钻。
苏墨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是阴风起时才有的征兆。
他抬头的瞬间,地下室门口的阴影突然凝实。
幽影又出现了。
这次不是黑雾里的半张脸,而是完整的人形。
青灰色的皮肤爬满裂痕,眼眶里的红光比之前更盛,像两团烧红的炭块。
他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嘴黑牙:以为烧了我的影身就能抢秘法?话音带着回音,震得房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系统!扫描!苏墨咬着牙低喝。
脑海里立刻弹出数据流:检测目标:三级怨灵(原二级)。
阴气浓度提升170%,检测到鬼帝残念附着。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苏墨终于明白刚才那道金光为何没彻底消灭幽影——这东西根本不是普通怨灵,更像鬼帝扔出来的提线木偶。
他的手指在虎头青铜上摩挲,红宝石里的冕冠影子似乎动了动,像在回应什么。
阿明!护阵!苏墨拽着灵犀往墙角退,婉儿!缠住他!
阿明的反应比平时慢了半拍。
他撑着墙站起来时,后腰的八卦袋掉在地上,符纸撒了一地。
但咒语还是念出来了,带着浓重的鼻音:乾元亨利贞——指尖掐出的法诀在半空画出金芒,一道半透明的护盾嗡地罩住众人。
幽影的指甲突然暴长,泛着青黑的光。
他抬手一抓,护盾上立刻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阿明的额头瞬间冒出汗珠,法诀的金芒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像盏快没电的灯。
小心!婉儿的青锋剑划破空气。
她踩着博古架跃起来,剑尖直刺幽影后颈——那是怨灵最薄弱的命门。
但幽影像是早有准备,侧头躲过的同时,另一只手挥出一团黑雾。
婉儿旋身避开,发梢却被黑雾擦过,几缕青丝当场焦黑。
这东西变聪明了......苏墨攥紧虎头。
刚才兑换阴器共鸣时烧穿的掌心还在疼,此刻却像有团火顺着血管往上窜。
他能清楚感觉到虎头里的力量在躁动,红宝石的冕冠影子似乎在引导他——或者说,在命令他。
苏老板!灵犀突然抓住他手腕。
她的指尖几乎要穿透苏墨的皮肤,他在吸收地下室的阴气!
青铜门......青铜门在漏!
苏墨猛地转头。
那扇刻满饕餮纹的青铜门不知何时裂开条缝,门缝里渗出的黑雾正往幽影脚下涌。
门后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一下,两下,像有人在慢慢靠近。
系统!现在能用什么技能?苏墨的声音发紧。
可兑换阴火焚魂,需阴德值100。当前余额:87。
操。苏墨骂了句。
他摸向腰间的玉佩,爷爷留下的温凉触感让他想起《阴器录》里的记载——对付附着残念的怨灵,得用以念破念。
他盯着幽影眼眶里的红光,突然吼道:你不是幽影!
你是被鬼帝控制的!
幽影的动作顿了顿。
红光里闪过一丝迷茫,转瞬又被暴戾取代。
他的指甲扎进护盾,裂纹里渗出黑血:闭嘴!
他给我力量......他让我复仇......
复什么仇?苏墨往前迈了一步,护盾的金芒被他撞得摇晃,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吧?
你叫陈三,二十年前在古玩市场偷了件明代玉扳指,被货主追得掉进下水道淹死的!
这是系统扫描时弹出的信息。
幽影的瞳孔剧烈收缩,红光忽明忽暗。
苏墨乘胜追击:你老婆带着孩子改嫁了,你娘在你头七那天跪在下水道口烧纸钱,手都被火星烫烂了——你现在这幅样子,她要是看见......
住口!幽影发出刺耳的尖叫。
他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骨茬。
黑雾不再往他身上涌,反而被青铜门的缝隙吸了回去。
婉儿!苏墨大喊。
婉儿的剑已经刺出。
青锋剑带着破空声扎进幽影心口,这次没有黑雾反弹,只有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幽影的身体开始透明,像块被阳光晒化的冰。
他最后看了眼青铜门的方向,喉间发出含混的救我,便彻底消散在空气里。
地下室重新安静下来。
阿明的护盾啪地碎裂,他顺着墙滑坐在地,脸白得像张纸。
婉儿收剑入鞘,剑尖还滴着幽绿色的液体——那是怨灵的魂血。
李博士终于动了,他蹲下来捡起阿明的符纸,手指碰到符纸的瞬间猛地缩回:这符......被阴气污染了。
灵犀飘到青铜门前,透明的手掌按在门缝上:鬼帝的残念退了,但门后的阴气泄露更严重了。她转头看向苏墨,你们得回九幽阁。
那里的镇阴阵能暂时稳住青铜门。
苏墨摸了摸虎头青铜,红宝石里的冕冠影子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淡淡的红痕。
他弯腰捡起阿明的八卦袋,递过去时碰到对方冰凉的手背:能走吗?
阿明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扶我一把......我还没弱到要背。
婉儿过来搀住阿明另一边胳膊。
李博士抱着紫砂壶跟在后面,壶身的暗纹还在发烫,像在提醒什么。
灵犀飘在最前面,经过青铜门时突然停住:苏墨,你爷爷的玉佩......
苏墨低头。
祖传玉佩不知何时从衣襟里滑了出来,羊脂玉的表面浮起层黑雾,正缓缓渗进玉纹里。
他猛地攥紧玉佩,掌心被硌得生疼。
出地下室时,天已经黑了。
古玩市场的路灯昏黄,照在青石板路上像铺了层血。
苏墨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和其他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在地上晃出一片模糊的黑。
回去得立刻检查镇阴阵。苏墨说。
他的声音在夜风里散得很快,还有那九件镇店之宝......
阿明咳了两声:我师父说过,九器齐的时候最危险......
没人接话。
他们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回响,听起来像有很多人跟着。
走到九幽阁门口时,苏墨抬头看了眼招牌。九幽阁三个金字在夜色里泛着冷光,不知何时落了层灰。
他推开门,木门槛发出吱呀一声。
店里的檀香味还在,博古架上的瓷器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地下室的楼梯口黑洞洞的,像只张开的嘴。
先处理伤口。婉儿把阿明扶到椅子上,李博士,麻烦烧壶热水。
李博士应了声,抱着紫砂壶往厨房走。
苏墨站在楼梯口,盯着地下室的黑暗。
他能听见下面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敲青铜门——一下,两下,很慢,很轻。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玉已经凉透了。
我下去看看。苏墨说。
没人反对。
婉儿在给阿明擦药,阿明疼得直抽气;李博士的脚步声从厨房传来,带着瓷器碰撞的脆响。
灵犀飘过来,透明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小心。
苏墨踩着木楼梯往下走。
每一步都很轻,却像踩在自己心跳上。
地下室的灯没开,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在青铜门上,把饕餮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头正在苏醒的野兽。
他伸手去按墙上的电灯开关。
咔嗒一声。
灯没亮。
黑暗里,青铜门的缝隙突然又裂开几分。
门缝里飘出的黑雾缠绕住苏墨的脚踝,像双冰凉的手。
他听见门后传来低语,很轻,却清晰:九器齐......九器齐......
苏墨的后背贴上墙。
他能感觉到心跳撞在砖头上,一下,两下,和门后的低语同频。
不知过了多久,楼上突然传来婉儿的喊声:苏老板!
水烧好了!
他猛地回神,黑雾已经退了。
青铜门还是那道小缝,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墨摸出手机照亮,屏幕的白光里,地面有两行湿漉漉的脚印——是他刚才站的地方,鞋印周围全是黑褐色的水痕,正缓缓渗进青砖缝里。
楼上又喊了一声。
苏墨最后看了眼青铜门,转身往楼梯上走。
木楼梯在脚下发出吱呀声,和刚才推门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他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说的话:那门后不是黄泉,是......
后面的话被咳嗽打断了。
现在苏墨终于明白,爷爷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
但此刻他没时间细想。
楼上的灯亮了,暖黄的光从楼梯口漏下来,照在他脸上。
他攥紧腰间的玉佩,玉上的黑雾已经完全渗进去,只留下块淡青的斑。
来了。苏墨应了一声。
他加快脚步往上走。
背后的青铜门在黑暗里沉默着,像头暂时休眠的巨兽。
而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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