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貌似外在的定义——无论那是什么样的定义——我也只可能以我的认知和它发生联系,它对我而言,最终也只可能以我对它的认知产生对我的实际意义…这是唯一可能的方式,无论我自以为那是怎样的外在或者客观,而那所谓‘客观’仍由那个我最终唯一真正可能接触到的声音在我唯一可能认知、认定的意义上得以成就…”产生话语的思维变得很慢,却从未如此真实….
“所以,如果不是自己省悟发动这噩梦的根本症结所在,那么‘不信者’就必然只能为这症结所驱使,这一切也就注定是一场无解的噩梦,而且永远不会终结…”
“‘唯一的声音’…唯一?”思绪里不断重复起这两个字,于是某种不可思议的微秘由此自然而然微微显现…
阿杰痴痴地喃喃自语道:“唯一…即是…无证。”
“既然如此,无证亦非证。”仙子此时照入世界的目光仿佛来自非世界,“唯一,即是无一...”
阿杰的目光愣愣地转了回来,木然望向艾米。
仙子与这世界…
似乎…再也无需是真…也无所谓…梦…
可不知怎么,心底好像还有某种力量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于是它强行问道,“那…这一切究竟是什么?”
“这一切已经是这一切了,为什么还需要再‘是’什么?又能再是什么?既然如此,你再以为它是什么,它就真的是什么了吗?你再以为它不是什么,它就真的不是什么了吗?只是在唯有一个声音的世界里,欲加之名何患无辞;在终究无证的世界里,若要以名求证,亦无所不证。所以,当那个声音说一物是什么的时候,它还能不是那声音所说的什么吗?当那个声音说一物不是什么的时候,也是如此吧…只可惜在这唯一无一之中,所知非知,所证非证…只可怜了那些以知为是,以证为实的人…”
于是,那挣扎瞬间失去了从不可名状中生出的不可名状的强烈意欲,渐渐消解于无形…
“唯一…无一…”阿杰仿佛来到了世界尽头——一切假象实体的尽头,亦是无尽实相的起点…
“我居然在一个终究无可证的世界里,就那么没来由地…试图用自己的‘以为’作为对世界的衡量尺度…甚至作为裁决…终审裁决…而这些…都是在无意识的不由自主中就开始并自动完成的…”阿杰此时说起话来跌跌撞撞,如同一个从不知持续了多久的昏迷中渐渐转醒的人,初见世界之下,勉力支撑起身体,开始用自己那从未使用过的双腿,颤巍巍踏上大地,蹒跚着迈开了脚步…
这时阿杰转而想到什么,不由哑然失笑,“难怪这种裁决在真正的现实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很多时候更像个笑话…可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去说破,甚至都没意识到‘证’的荒谬,就这么死扛着,因为除了这样,还能怎样?反正说什么就凭自己一张嘴,做什么就凭自己表演,想什么更是各种借口、理由随手就来,好像自己真知道什么似的,是关于这世界的标准答案拥有者、法官、裁判者…可到头来被判决、被所谓‘标准答案’逼得狼狈不堪、走投无路,却又不得不背负判决的只是自己而已。但这种状态只有自己知道,只要我不想表现出来,那就不会影响我继续装模作样,到后来连自己都不由信以为真了…也无所谓‘真’,就是必须如此吧…于是就算装腔作势再怎么累,也必须这么活…而且我们那儿的人差不多都这样...其实就算现在我还有点忍不住要继续装下去…只可惜…在你面前,好像所有伪装的可能都不复存在了。”
絮叨到这儿,阿杰回神看了看艾米,就见仙子低着头微笑不语,正涤荡心底块垒的话语便又止不住接续下去,“怪不得我会在现实面前失去自由,身不由己…有时明知那一切全是谎言,却还是不得不投入其中…”阿杰实在无法形容过去生活中那种说不出的怨闷,“可我还必须维持那裁决,即便那是彻头彻尾的谎言,我也必须遵循它的方式生活,甚至连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没法越出它给定的框子、牢笼…‘知道’,或者更确切地说,做出一副‘知道’的样子、做出一副‘知道’给出的要你扮成的样子,比什么都重要…这不疯了吗?”说到这儿阿杰把自己都要逗乐了。
随着这些话脱口而出,心绪变得越来越轻快,感觉就像心底一直以来郁积了不知多久并且在现实世界重压下随着岁月增长不断淤腐、而在过去又完全不可能解开的…脓疮,被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轻轻挤破了。
不,那“不可思议”好像连这点强力也没有使用,只是轻轻抚在腐烂不堪的地方,早已深入骨髓的毒胞便化开了…胞中淌出的脓毒还未来得及散发出经年郁结的浓烈腐臭,便在触及那力量的瞬间褪去了所有污性,挥发到空气中,轻轻消散…
而伤口下,非但疼痛不见踪迹,甚至内里似乎都已不医自愈。
被淤毒窒息太久、几近成为干尸的灵魂…又恢复了…呼吸。洞彻心腑、新生般的清冽;无法言喻、而又润物无声的…畅快淋漓。
一直以来心底那越来越阴郁而又无法可解的死黑压抑哪儿去了?
它真的存在过吗?
它真的消失了吗?
将信将疑下依然汩汩涌出的欣悦中似又带着些许细若游丝的…怅然若失…
“可…如果‘知’是…不可能的…那么…是不是…‘不知’…”思绪兜转到此处,阿杰对自己心里从那条线索而来,却最终又迷失了所有线索的想法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述。
此时的阿杰还没有从看似解脱了一道一直以来死死禁锢他的诅咒而油然生起的欣快中完全平静下来,就听仙子娴静如故地娓娓道,“如果‘知’是不可能的,那么由‘知’而知的‘不知’又怎么可能?”
“那…”似乎又进了一个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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