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灵一行人拍马缓行,一路游览沿途风光,李远似乎对这一路甚为熟悉,介绍起来头头是道,冯采薇不时插科打诨,途中气氛好不活泼,独孤灵听得津津有味,南宫唯也迅速和万花楼二人熟络起来,天真的言语引得冯采薇娇笑连连,南宫羽眯眼微笑,怡然自得。
原本半个时辰的路程,五人花了近一个时辰才赶到庐山脚下,却无人觉得行久烦闷。驻马停足,但见所在之处奇峰罗列,周围草木郁郁葱葱,眼前一处偌大的空地上钉着不少栓马桩,此时已套着十数匹马儿,空地之上马蹄、脚印纵横交错,不远处有一条曲折的碎石小道自密林中蜿蜒而出,石道白绿相间,颇有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之感。
“此处便是庐山五老峰南麓,沿着这条小道再步行一盏茶功夫便能到达书院。”李远见独孤灵正打量着周围景色,便率先开口介绍道。
“看来已经来了不少人,咱们这就进去吧,早些完事,登上峰顶瞧瞧!”独孤灵迫不及待道。
“正是,庐峰奇诡秀丽,绝景不可多见。”南宫羽附和道。
“咦!老前辈登过庐峰吗?”冯采薇见他们一路好奇张望,以为都是初访此地,不禁诧异道。
“二十年前,老夫曾游历至此,此时远望庐峰变化倒是不大,只是这书院前多了一方空旷之地,想必是为了少年英雄会才开辟的所在,其他地方不知有无变化,旧地重游,自是别有一番滋味!”
李远与冯采薇相视一眼,对独孤灵三人道:“既是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吧!”
五人往碎石小道上行去,不过一盏茶功夫便来到了一处青瓦白墙的古朴建筑前,那门头木匾上书“白鹿洞书院”五个大字,大门敞开,门口两个迎客童子向五人微微躬身,其中一人身着白衣,含笑问道:“三位少侠可是前来少年英雄会登记造册的?”,显然知道南宫羽爷孙是一道陪同而来。
“我们是陪同这位独孤公子来造册的,还望两位小哥引路。”李远抬手引荐着独孤灵,对两位童子微笑道。
“哦~那二位少侠定是十二大门派的弟子,可别忘了三日后的抽签!”另外一名身着黑衣的童子打量了李远与冯采薇一眼,恍然大悟地提醒道。
“小兄弟慧眼如炬,真是聪明伶俐,届时一定赶到!”李远拱手道。
“你是怎么猜到的?”冯采薇好奇问道。
“这几日来书院的武林少侠,如你们这般年纪,便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那定是来参加少年英雄会的,你们又不登记造册,那只剩下十二大门派的人了,嘻嘻!”黑衣童子得意笑道。
独孤灵几人相视恍然,见白鹿洞书院门前迎客的童子都如此聪慧,便知黄泉书生此人必不简单,众人当下无话,紧随二人身后向书院深处走去。
不片刻,五人被带到一处跪坐的石鹿前,那石鹿前的空地上摆了一张长长的檀木书案,另有一名执笔童子坐在书案前轻轻挥毫,书案旁已经站立了六人,其中一名身穿玄色短打武士服的少侠正在怒视着执笔童子大声争辩,独孤灵向前走近几步,这才听清那人在说:“便是如此写法,你既知我乃飞鸦寨二寨主钱如海之子,便应晓得本小爷岂容他人欺辱,你这杀才方才无端笑些什么?”
“我可没笑你,我天生便是这般笑脸,生气时也是这样,并非针对仁兄,还请切勿挂怀,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执笔童子抬手指向引路的两名童子说道。
黑白童子乍到,不知他所为何事,一时面面相觑,那执笔童子眉头一挑,向二人挤眉弄眼,幸好这飞鸦寨的玄衣少年此时正看向独孤灵一行人,否则非得起疑。
白衣童子反应迅捷,急忙道:“啊~正是!我们打小便在书院一起长大,对他这笑面虎的样子再也熟悉不过,一次他被师傅责骂了也是这般嬉皮笑脸,于是被罚在雪地跪了三天三夜,腿都跪断了,如今站也站不久,大多时间便只能坐着。”
飞鸦寨的少年将信将疑,与身旁的五人一齐看向执笔童子,执笔童子笑脸霎时僵硬,随即用未拿笔的手缓缓抚向膝盖,嘴角微微抽动道:“唉!往事已矣,不提也罢。”语毕望向远方,眼神空洞迷茫,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众人怜悯地望着他,心中暗忖黄泉书生未免太过冷血,对自己的徒弟也能下此狠手。飞鸦寨的少年无话可说,站向一旁,后方等待造册的少年往前拱手道:“劳烦兄台登记,在下铁拳门王猛,年方十七,此次也是来参加少年英雄会的。”
“王兄稍待片刻,待我录著好这位钱大爷的名号即可。”执笔童子收拾情绪,在书册上勾画几笔,将一块令牌交给飞鸦寨的少年,那少年看了看手中的令牌,望了望身后几人,嘴角上扬,轻蔑一笑,将令牌塞入怀中,转身扬长而去。
“独孤少侠请在此稍后,待前方众位少侠事毕,便可上前登记。”白衣童子说完便和黑衣童子施礼返回。
独孤灵与随行众人立于后方,但见前方五人除了正在著录的王猛,便是两名稚嫩少年与两名中年壮汉。这王猛生得虎背熊腰,身着半臂布袍,手臂肌肉高高贲起,双掌十根毛茸茸的指节异常粗壮,手背上的八颗拳茧令人瞩目,他脸上蓄了络腮胡,若说他已到了而立之年也能令人信服,偏偏只喊出年方十七的话语令人侧目生疑。
执笔童子此时也正在打量这少年壮汉,神情中虽有些吃惊,但并未多问,只是点头录著。这样一来,倒是让王猛有些奇怪,把刚准备好要解释的说辞又咽下了肚子,想来年纪被人质疑得多了。
后方两名少年一人身穿白色武士长衫,腰间别着一柄长剑,一人身披青色罩衫,手持连环大刀,那两名中年壮汉也都持刀立在青衫少年身后,应是他的随从。
“少年英雄会是江湖中少有的比武盛会,各门各派都非常重视,入围前十的少年英杰必然声名大噪,若是在年龄、门派这些讯息上造假,必然会引来江湖中人唾骂,届时不仅造假者在武林中难有立足之地,连带其门派也要遭到非议,再者听闻黄泉书生交游广阔,消息灵通,因此少有参会者会在这些事情上造假,方才那书童不多过问便是明证。”李远见独孤灵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王猛,眼中充满好奇之意,便轻声介绍道。
“原来如此,我倒是很想看看这位执笔的书童老兄刚才在笑些什么。”独孤灵听后点点头道。
“就是,这黄泉书生的弟子都是些坏坯子,说起谎话信手拈来,都不带眨眼的,骗得过这些蠢货,却瞒不过本小姐。”冯采薇抬眼看了看前方众人,小声道。
“师妹!”李远轻声斥责,前来参加少年英雄会的少侠都是各自门中菁英,冯采薇虽言语轻微,但内力稍强之人只要留心倾听,依旧能听得清清楚楚,他担心这个口无遮拦的师妹还未开始比武就树敌无数,更何况她既骂了书院这边,又骂了参赛众人,可谓雨露均沾,两边得罪,这百无禁孤灵登记时,黑白两位童子又引来了两位少侠,少年英雄会盛况可见一斑。
独孤灵一众来到书案前,只见长长的绢帛由上至下记载着十数条记录,众人的视线寻着最近的几条记录由下而上移动,只见最下一行写着海沙帮,张不凡,十六,再往上是无门派,范文龙,十七,其上则是铁拳门,王猛,十七,王猛之上是飞鸦寨,钱如山,十八...
原来那飞鸦寨的少侠叫钱如山,众人回味钱如山的话语,他爹既叫钱如海,却为他起了个“钱如山”的名字,若单看名字,辈分相同,意义相若,山海相连,这儿子仿佛是他兄长一般,谁能想得到他们是父子呢?虽说都是江湖中人,豪气干云,名号不求文绉拗口,但如他们这般随意,也未免太不讲究了。
独孤灵嘴角上扬,忍住笑意,见李远也是哑然失笑。南宫羽抚须摇头,看不出什么表情,南宫唯则是左看看右瞧瞧,大大的眼睛充满了无知,有些不明所以。倒是冯采薇,不出意外的“噗嗤”一声大笑出来:“咯咯咯......真是笑死我了,飞鸦寨这两父子到底是无知,还是有趣呢?”
那执笔童子抬眼望了望冯采薇,点头示意,又摇头晃脑道:“山匪终究是山匪,飞鸦寨再大也不过是个匪寨,上不了台面,若不是看在他来参加少年英雄会的份上,我早就把他轰出去了!有请下一位少侠!”说完撇嘴轻笑,眼中难掩轻蔑之意。
独孤灵一众闻言面面相觑,暗道这童子好大的口气。
“在下独孤灵,无门无派,年方十五。”独孤灵朗声道。
执笔童子循声望去,只见一张美艳异常的俏脸映入眼帘,不由神情一滞,暗赞一声:好一个天仙化人!幸而他见识颇多,片刻便收回心神,回想刚才听到的男子嗓音,惊讶道:“阁下是竟男儿身?!”话刚出口便觉不妥,忙补充道:“抱歉,失言了,兄台勿怪!”
“无妨,我已经习惯了。”独孤灵笑道。
执笔童子会心一笑,拱手再次致歉,忍不住又望了眼独孤灵,便埋首录著。
“独孤公子请收好参赛令牌,这是书院的信物,每个令牌上都有不同且唯一的数字,那是英雄会比武分组的序签,每一场比武需有令牌为证,公子请务必随身携带,若有遗失则无法参赛!四日后书院门口会张榜,届时独孤公子可以前来查看第一轮的比武对手,第五日正式召开大会。”执笔童子录完信息,从随身携带的包袱中取出一枚令牌交给独孤灵。
独孤灵将令牌翻看一遍,见白玉雕琢的令牌正面刻着一棵古松,树下跪坐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灵鹿,背面以篆体铭刻着“四”,字体周围花草环绕,整个令牌精美无比,他点点头将令牌收入怀中。
“下一位少侠!”执笔童子将目光转向李远和冯采薇。
“我们三日后前来抽签。”李远拱手道。
“原来如此,失敬!失敬!”执笔童子拱手回礼道。
“独孤兄,既已事毕,我们这就登上庐峰瞧瞧吧!”李远转头对独孤灵道。
“妙极!我正有此意,小唯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吧?”独孤灵对南宫唯眨眼道。
“才没有,只是这里实在没什么意思,待着无聊得紧。”南宫唯并不承认,小声抗辩,但是她身子倾斜拉着南宫羽的手直往外走的样子,看得众人忍俊不禁。
一行人在李远师兄妹的带领下,自后屏山登临五老峰。一路清溪绿树,草木葳蕤,飞瀑直下,将南宫唯看得心花怒放,新奇不已,南宫羽抚须轻笑,不管有名、无名的奇峰怪石都能拣出几个典故、奇闻讲给她听,不仅南宫唯听得连连发问,便是独孤灵、李远、冯采薇三人也是神往不已。
“老前辈博闻强识,令人佩服,许多典故在下闻所未闻,今日实在是大开眼界!”李远感叹道。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这把老骨头只是活的时间久了,走的地方多了,知道的也就多了,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像你们年轻人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历练提升,你们的无限潜能才是武林的未来!”南宫羽感慨道,语气之真诚令众人动容。
众人此时已经登上五老峰巅,彼时远观山峰,只觉雄伟神奇,登上山顶后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峰顶草木稀疏,怪石嶙峋,靠近崖壁的山体如刀削斧凿,壁立千仞,周围水汽氤氲,云雾缭绕,站在峰顶如临仙境,仅有崖壁上伸出棵棵古松向阳而生,如迎客老者一般。
峰顶为垭口断为五座山头,第一座山头上相隔不远分别设有两片四四方方的青石平台,台边皆刻蚀着青色的流云纹饰,平台高出地面两尺有余,大小约六十尺见方,四角立着九尺高的石柱,石柱上方是一个半月形的篝火台。
李远领着众人来到台前,踏上石台道:“此处便是比武的擂台了,五老峰每个山头都有两座。”
独孤灵点头道:“这峰顶高耸入云,山下风景秀丽,让人远眺之下忍不住心生豪气,挑选在这里比武倒也别出心裁!对了,书院童子说三日后来书院抽签是怎么回事?”
“呵呵,书院每届少年英雄会都会邀请十二大门派前来参赛,每个门派各有两名弟子的名额,不用登记造册,但是要抽签决定组别。少年英雄会的比武共分十二个组别,以十二地支命名,第一轮比武为十二大门派弟子于各组中分占一个席位,再由该名弟子挑选不同门派的人作为对手,因此第一轮比武中十二大门派弟子不会有同门竞争的情况,此后再决出的胜者会继续抽签选择对手,首轮以后的抽签就不会限定门派了,若是时运不济则会抽到同门“相残”的情况。”李远对于比武规则显然十分熟悉,说起来头头是道。
“也就是说,首轮比武都是十二大门派之间的相互切磋了。”独孤灵摸着下巴道,心中却在想十二大门派同时比武,自己分身乏术,到时得先看看太乙门的实力,若是时间来得及再看看天机教的强弱,其他门派的武功路数以后总有机会见识的,如此便已打定主意。
“也并非一定如此,虽说十二大门派各有两个名额,但也有门派只派出一名弟子的情况,只是这种情况极少。除我十二大派外,其他稍小的门派则最多只能一人参赛,若是首轮有十二大门派轮空,则由其他小门派的参赛者补上。”李远解释道。
“原来如此,若是第一轮就对上十二大门派岂不是很吃亏?我大致清楚规则了,多谢李兄解惑!”独孤灵了然道。
“独孤兄过谦了,以独孤兄的武艺又怎会吃亏,虽然很不齿,但我还是希望能在比武中尽量避开独孤兄。”李远尴尬一笑,说出的话却令众人好奇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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