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蛛儿的竹扫帚戳到陈玄铮脚边。
高僧大人,她尖着嗓子,八只眼睛里淬着点得意,尾巴尖把他脚边的佛珠拨得骨碌碌转,白姐姐说了,今日起你得学做白骨洞的女婿——先从扫后院开始。
陈玄铮垂眸看那柄竹扫帚,竹枝上还沾着夜露,扫柄被磨得发亮,想来是小蛛儿常用的。
他伸手去接时,发带又歪了——那是白璃昨夜塞在他枕头下的,绣着并蒂白骨花的红绸带,针脚歪得像被猫抓过,此刻正晃在他喉结下方。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他低低念着《心经》,握着扫帚转身往后院走。
晨风吹得落叶簌簌,有片枫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肩头,他伸手去拂,却把扫帚挥得画了个圈,惊得小蛛儿尖叫着跳开。
你是拿扫帚当禅杖耍呢?小蛛儿叉着腰跺脚,八只脚在青石板上敲出急鼓似的响,扫个地都这么费劲,也配当白姐姐的夫婿?
小蛛儿莫急。
一道清冷女声从院角传来。
青绫倚着朱漆廊柱,蛇信子在唇间若隐若现,月白裙裾下,蛇尾扫过满地落叶,不如比个赛——谁先把东半院扫干净,谁就赢。
输的......她眼尾上挑,扫过陈玄铮发带,就去清理地下库房的尘封祭器。
陈玄铮的手指在扫帚柄上轻轻一扣。
他早看见青绫昨夜在院角撒了引风粉,此刻晨风正顺着她袖中飘出的蛇涎香打着旋儿,把落叶往他脚边聚。
他垂眼盯着自己发带上歪歪扭扭的针脚,想起白璃昨夜替他系发带时,指尖在他后颈扫过的温度,嘴角便浮起点笨拙的笑。
好。他应得干脆,扫帚却倒着拿——竹枝朝上,扫柄朝下,贫僧...不大分得清扫帚正反。
小蛛儿先笑出了声,八只手各抄起一柄扫帚,扫得落叶如蝶纷飞。
青绫则蛇尾一摆,带起的风卷着落叶往她脚边堆,转眼间东半院便露出了青石板。
陈玄铮却慢得像老龟爬,扫帚倒着在地上划拉,不是把落叶扫进花丛,就是碰翻了石凳旁的茶盏,碎瓷片混着落叶滚得到处都是。
哈哈哈哈!小蛛儿笑得前仰后合,尾巴尖卷着扫帚转了个圈,白姐姐怎么会选这种笨手笨脚的——
小蛛儿。青绫突然出声,蛇尾重重拍在地上。
她盯着陈玄铮发带,那抹红绸在风里飘得像团火,你输了。
小蛛儿愣了愣,转头看东半院——青绫的半院早扫得干净,自己的半院也快收尾,可陈玄铮的半院......她数了数,足足还有三大片落叶堆。
愿赌服输。青绫蛇尾一摆,指向墙角的青石门,地下库房,钥匙在我这儿。
陈玄铮弯腰捡起扫帚时,袈裟下摆扫过一片落叶。
他瞥见那叶背泛着幽蓝微光,和昨夜落叶里的光轨一模一样——正是他用因果值标记的能量异常点。
贫僧...这就去。他挠了挠头,接过钥匙时故意抖了抖手,钥匙当啷掉在青绫脚边。
趁她弯腰去捡,他的指尖在石门缝隙里轻轻一按,玄月佩在袖中发烫——果然,门后有阵法波动。
地下库房霉味刺鼻。
陈玄铮摸出火折子,昏黄火光里,尘封的青铜祭器蒙着蛛网,石墙上刻着已经模糊的轮回图。
他假装踉跄撞翻个陶瓮,碎陶片溅起时,余光扫到角落有块玉符半埋在灰尘里——表面刻着六转归元四个古篆,符纹间流转着不属于灵界的混沌气。
源界遗物。执棋子的声音突然在他识海响起,符里封印着轮回通道的坐标。
陈玄铮心跳漏了一拍。
他蹲下身,装作捡陶片,手指却悄悄勾住玉符边缘。
玄月佩的凉意顺着掌心漫上来,玉符上的符纹突然亮了,在他手背上投下细小的星图——正是昨夜白璃星象图里的碎星位。
施主莫急。他提高声音,对着空气念叨,这陶瓮碎得蹊跷,许是有虫蛀......边说边把玉符塞进袈裟夹层,指尖在符面轻轻一压,符纹立刻暗了下去。
等他抱着半筐碎陶片爬上来时,小蛛儿正蹲在院角逗蚂蚁。
见他出来,她立刻跳起来,八只脚把青石板踩得咚咚响:扫完了?
我就说你肯定偷懒——
小蛛儿。陈玄铮突然朝她眨了眨眼,你发间的蛛丝歪了。
小蛛儿愣了愣,抬手去摸发间银梳。
陈玄铮趁机扫过她身后——青绫正站在库房门口,蛇尾尖上缠着缕银亮的蛛丝,在晨雾里几乎看不见。
贫僧去把碎陶片倒了。他抱着筐往柴房走,耳尖却捕捉到身后细微的咝声——是蛛丝抽紧的动静。
等他再回头时,库房门口的青石板上,已经多了层几乎透明的蛛网结界。
小蛛儿缩在廊下青竹后,八只眼睛眨得发亮。
她昨夜被青绫挤兑着去扫茅厕,此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白姐姐明明说过要给这笨和尚立规矩,凭什么那蛇精总来抢风头?
她尾尖轻颤,从牙缝里挤出丝银亮蛛丝,沿着库房门框细细缠绕,蛛丝在晨雾里泛着珍珠白,几不可察。
出来了!青绫的蛇尾尖点了点地面,眼尾上挑。
陈玄铮抱着空陶筐跨出门槛,左脚刚触到青石板,鞋底突然打滑。
他踉跄着往前扑,陶筐哐当砸在地上,碎陶片溅得乱飞。
小蛛儿的笑声像炸裂开的银铃:高僧大人这是要行五体投地礼?
白姐姐可不在——
话音未落,陈玄铮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鼻尖几乎贴到青石板。
他发带彻底散了,红绸缠在脖颈间,活像条歪歪扭扭的绞索。
小蛛儿笑得前仰后合,八只手拍着大腿;青绫倚着柱子,蛇信子在唇间吞吐,嘴角扯出半分讥笑。
疼......陈玄铮趴在地上闷哼,手指却悄悄抠住砖缝。
他能感觉到掌心玉符的凉意透过袈裟夹层传来,昨夜在库房时他便发现,这块青石板下埋着灵脉分支——玉符里的混沌气与灵脉碰撞,该能激出点动静。
他借着打滚的力道,将玉符尖角抵在砖缝里轻轻一压。
地底传来极轻的咔声,像是石片崩裂。
小蛛儿的笑声戛然而止:你......你把我结界弄坏了?
陈玄铮扶着墙站起来,发梢沾着泥,袈裟前襟全是灰:贫僧...脚滑。他低头时瞥见青绫的蛇尾尖在抖,分明是察觉了震动,却偏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够了。
一道清冷女声自院外传来。
白璃踏过满地碎陶片,红裙扫过陈玄铮脚边,眼尾朱砂痣在晨光里像滴血。
她抬手捏住陈玄铮发带,指尖在他后颈轻轻一拧,红绸立刻服服帖帖系成个蝴蝶结:阿璃说过,我家夫君要慢慢教。她转头时扫过小蛛儿,后者八只脚瞬间缩成一团,小蛛儿,去膳房取十坛百花蜜——我家夫君方才摔着了,要甜的。
小蛛儿抱头鼠窜,青绫蛇尾一摆正要退下,白璃却突然抬手:青绫,你跟我来。她指尖勾住陈玄铮袈裟,夫君,回房换身干净衣裳。
陈玄铮望着她背影,见她袖中闪过幽蓝微光——是方才那点震动,她果然察觉到了。
他摸了摸颈间玄月佩,玉佩贴着皮肤发烫,像在催促什么。
白璃推开书房门,反手扣上铜锁。
青绫刚要开口,她已甩来道幽火,在案几上烧出团蓝焰:库房地下的灵脉,你动过手脚?
姐姐说笑了。青绫蛇尾轻摆,我不过是...想替姐姐试试这和尚的底。
试底?白璃指尖划过案上星象图,他方才触发的波动,是源界符纹。她突然攥住青绫手腕,指甲刺进蛇鳞,你母族当年替源界看守轮回通道,这符,你见过。
青绫倒抽冷气,蛇信子猛地吐出:姐姐疯了?
我早断了与蛇族的联系——
够了。白璃松开手,望着窗外陈玄铮的背影,去查库房,现在。
陈玄铮推开囚室木门时,玄月佩突然剧烈震动。
他反手闩门,玉佩铮地一声化作流光,执棋子的虚影浮在半空:检测到新剧情线【玉符现世】,是否介入?
当然要介入。陈玄铮解开发带,红绸落在榻上,不过不是现在。他摸出袈裟夹层的玉符,符面正随着他的心跳明暗交替,白璃已经起疑了,得让她先查到点什么...
宿主可知,这符里封印的坐标,指向鬼眼的地下拍卖会?执棋子的声音突然压低,三日后,白骨洞外的乱葬岗,鬼眼要拍卖轮回钥匙。
陈玄铮指尖一顿。
他望向窗外,暮色正漫过洞顶的藤蔓,远处传来细碎的铃铛声,像极了鬼市特有的引魂铃。
有意思。他将玉符重新藏好,那就让这把火,烧得再旺些。
洞外山路上,两个灰衣人缩在树后。
其中一个摸出块刻着鬼面的令牌,对着风晃了晃。
铃铛声突然变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山涧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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