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啼鸣穿透琉璃瓦,在灵都王殿内激起刺耳的回响。
陈玄铮背着赤渊的脊背渗出冷汗,被白璃攥住的手腕传来红绳灼烫的温度,那是她用骨血编织的护命绳,此刻正像团活火在皮肉下跳动。
别跑了。白璃突然顿住脚步,指尖的温度从他腕间抽离。
陈玄铮抬头,正撞进她泛红的眼尾——方才晕开的朱砂已凝成一点腥红,像滴要坠未落的血。
她望着前方的魇离,红裙在妖力中翻卷如浪,声音却轻得像在逗弄猎物:小爷我今天就站这儿,看这源界的脏东西能翻出什么花样。
魇离的身体正在扭曲。
他原本精瘦的胸膛鼓胀如发酵的面团,青黑的蚀魂印顺着脖颈爬上脸颊,在左眼皮上裂出道细缝,露出里面翻涌的墨色雾气。
那些虫鸣般的呢喃突然拔高,混着婴儿啼哭与老妇诅咒,像无数根钢针刺进众人耳膜。
灵都群臣早退到殿门处,有个年轻侍官腿软跌坐在地,腰间玉牌撞在青砖上,咔地碎成两半。
白姑娘!陈玄铮刚喊出口,白璃已抬起右手。
她红袖轻扬间,一柄白骨与寒丝交织的软鞭破空而出,骨节相击的脆响里,陈玄铮认出那是她提过的本命法宝九幽缚龙索。
鞭身缠着幽蓝鬼火,在半空划出银弧,精准缠住魇离咽喉。
想在我灵界搞事?白璃歪头笑,指尖妖力如溪流注入鞭身,先问问我的鞭子答不答应。
魇离的喉骨发出碎裂声,可那道黑影却突然疯了似的蠕动。
它从魇离天灵盖钻出来,化作团人形黑雾,竟生生撕裂了缚龙索——白骨鞭节噼啪爆成齑粉,寒丝断成雪片,落在白璃发间,融成水痕。
小心!陈玄铮本能要扑过去,背上的赤渊却突然抽搐,指甲深深掐进他肩膀。
他这才想起怀里还躺着灵都王,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玄月佩在胸口烫得发疼,系统警报声炸成一片:源界侵蚀度27%!
检测到空间裂隙生成,建议立即封锁节点!
黑雾裹着魇离往裂隙里钻,那裂隙像只漆黑的眼睛,边缘泛着锯齿状的幽光。
陈玄铮咬了咬牙,背着赤渊退到殿柱后,单手按在玄月佩上。
法力输入的瞬间,玉佩表面浮现出金色纹路,系统面板在他意识里展开,剧情推演卡的图标正在闪烁。
需要消耗500因果值。系统提示音机械响起,当前剩余因果值780,是否确认使用?
陈玄铮望着白璃——她正徒手抓向黑雾,指尖白骨刺破皮肤,渗出的不是血,是荧蓝的骨浆。
黑雾被骨浆烫得发出尖啸,却仍推着魇离往裂隙里挤。
陈玄铮喉结滚动,想起今早她蹲在檐下给受伤的兔子敷药时的模样,那时她的手指那么轻,轻得像片云。
确认。他在心里默念,锁定黑影逃逸的空间节点,调用折叠空间·瞬封术。
系统数据流在他眼底闪过,推演卡展开的瞬间,他看见未来十二时辰的碎片:黑雾钻入源界通道,灵界十二城化为焦土;白璃被黑雾贯穿胸口,骨浆溅在他送她的桃花簪上;赤渊的尸身被挂在灵都城头,嘴角还凝着未干的血沫。
陈玄铮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盯着那道裂隙,在系统指引下锁定了三个关键节点:黑雾的尾椎骨、魇离的命门穴、裂隙边缘的第三根骨钉。
当他在心里念出封字时,玄月佩突然爆出刺目金光,照得整座大殿亮如白昼。
白璃被金光晃得眯起眼,却在这瞬间看清了——黑雾的动作慢了,像被无形的手拽住了后颈。
魇离的命门穴处渗出金血,那是因果之力在灼烧他的本源。
裂隙边缘的骨钉咔咔断裂,空间褶皱如被揉皱的绢帛,开始缓缓闭合。
夫君?她转头,正撞进陈玄铮泛红的眼。
他额角全是汗,玄月佩的金光透过单衣,在他胸前印出个月牙形的光斑。
背上的赤渊还在抽搐,但呼吸已经平稳许多。
黑雾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它放弃了魇离,化作道流光撞向殿顶。
白璃冷笑,抬手召出半片骨刃——那是方才断裂的缚龙索残片,此刻正裹着她的本命妖力,噗地扎进黑雾中央。
黑雾发出婴儿般的啼哭,撞破琉璃瓦的瞬间,漏下的月光里,陈玄铮看见它后颈有个金色的封字,正在缓缓发亮。
跑?白璃踩着翻倒的案几跃上梁柱,红裙在夜风里猎猎作响,等我家那口子布完阵,你连源界的门槛都摸不着。
陈玄铮望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腕间发烫的红绳。
系统提示音在这时响起:空间折叠完成度92%,剩余裂隙将在三息后闭合。
因果值剩余280,检测到源界意识残留,建议...
他没听完。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灰骨带着幽骨域的鬼兵到了。
月光透过破碎的殿顶洒下来,照在白璃发间的桃花簪上,那是他用取经时捡的碎玉雕的,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像朵开在血夜里的花。
陈玄铮深吸一口气,背着赤渊往白璃的方向走去。
玄月佩的金光渐弱,但他能感觉到,大殿一角的空间正在扭曲——那里曾是黑雾试图逃逸的裂隙,此刻正像被捏紧的布袋口,缓缓闭合。
随着陈玄铮心念微动,大殿西北角的空气突然泛起水波状的褶皱,本要吞噬魇离的漆黑裂隙发出刺耳的嗡鸣,像被无形巨手生生攥住袋口的破布,三息间便缩成豆粒大小,噗地湮灭。
灵都王殿内的烛火猛地窜高半尺,青焰舔着鎏金烛台,将众人惊惶的面容照得忽明忽暗。
是......空间操控?灰骨佝偻的脊背突然绷直,枯瘦的手指攥住腰间青铜祭铃,沙哑的嗓音里压着震颤。
这位追随白璃千年的老祭师曾见过源界使者展现实界折叠之术,此刻望着那方空无一物的墙角,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他分明看见,方才裂隙闭合时,陈玄铮胸前的玄月佩闪过一线金芒,与当年源界人眉间的印记如出一辙。
白璃眼尾的朱砂被夜风吹得更艳了。
她红裙一旋避开魇离喷出的黑血,腕间白骨鞭陡然绷直,啪地缠紧那家伙的脚踝,像拎一串湿透的铜钱般将人倒吊在梁柱下。
魇离青黑的脸涨成猪肝色,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抽气声,腰间玉牌叮叮当当撞着雕花木梁,倒像是在为这场闹剧打拍子。
侯爷不是最会装模作样么?白璃踮脚踩上案几,指尖挑起魇离一缕乱发,语气甜得发腻,方才说要替灵都清理妖邪时,舌头转得比我洞里的蜘蛛丝还顺溜。
怎么?
现在连句整话都吐不出来了?她忽然收紧鞭梢,魇离的身体被扯得笔直,嘴里溢出的黑血滴在她绣着白骨纹的鞋尖上,绽开妖异的花。
陈玄铮靠在殿柱上缓了缓神。
玄月佩贴在胸口的位置还在发烫,系统提示音像小锤子似的敲着他太阳穴:源界侵蚀体能量波动减弱至12%,检测到残留因果线未断,建议启动二级剥离程序。他垂眸看了眼背上的赤渊——灵都王不知何时已停止抽搐,苍白的脸贴在他后颈,呼吸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
剥离。陈玄铮在心里默念,指尖轻轻抚过玄月佩。
玉佩表面的金色纹路骤然亮起,一道肉眼可见的透明涟漪从他胸口扩散开来,所过之处,殿内的青铜灯树嗡嗡震颤,供桌上的鲜果瞬间脱水成干,连白璃发间的桃花簪都泛起微光。
倒吊的魇离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他后颈的蚀魂印像活了般蠕动,裂开的细缝里涌出更多墨色雾气,可那雾气才触到陈玄铮的因果涟漪便滋啦作响,像被泼了滚油的蚂蚁般缩成一团。
白璃挑眉,手腕轻抖,白骨鞭裹着幽蓝鬼火缠上魇离咽喉:乖,把脏东西吐干净。
黑雾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在半空拧成一只墨色巨手,狠狠抓向陈玄铮面门。
白璃瞳孔骤缩,正要甩鞭拦截,却见那只手在离陈玄铮三寸处突然顿住——玄月佩的金光如蛛网蔓延,黑雾触到金芒的瞬间便碎成星屑,连最后一声尖啸都被吞得干干净净。
殿内陷入死寂。
魇离软绵绵地垂着,发梢滴下的黑血在青砖上洇出个歪歪扭扭的囚字。
他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突然聚焦在白璃脸上,干裂的嘴唇张了张:我......我是谁?
白璃的动作顿住了。
她盯着魇离空洞的眼神,像被人兜头浇了盆凉水。
这个昨日还在她宴席上举着酒盏说愿为幽骨域鞍前马后的灵都贵胄,此刻的眼神比她洞里那些刚化形的小骨妖还要混沌。
她松开鞭梢,魇离砰地摔在地上,额头撞出个青包,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因果剥离连带抹了他的识海。陈玄铮扶着柱子直起腰,声音有些发虚。
他能感觉到,玄月佩里的因果值正像漏沙般流逝,系统面板上源界残留诅咒的提示在疯狂闪烁。
方才那团黑雾消散时,他分明看见一缕极淡的灰线缠上了魇离的命门——那是源界意识的锚点,比蛛丝还细,却比铁链还难断。
灰骨不知何时走到陈玄铮身边。
老祭师的青铜祭铃在掌心攥出了汗,他盯着地上的魇离,又抬头看了眼陈玄铮胸前的玄月佩,欲言又止。
白璃蹲下身,指尖戳了戳魇离的额头,对方像块木头似的歪向一边。
她忽然笑了,笑得红裙都跟着发颤:有意思,源界的脏东西倒会挑人——挑了个最会算计的,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话音未落,陈玄铮突然感觉后背一热。
他慌忙托住赤渊下滑的身体,就见灵都王睫毛轻颤,原本惨白的脸颊泛起一丝血色。
赤渊的手指在他肩头微微蜷起,像片被风吹动的落叶,又缓缓松开。
王上要醒了。青霜不知何时从殿门处挪过来,她攥着帕子的手还在抖,可眼睛却亮得惊人——方才那番惊心动魄的操作,比她看过的所有志怪话本都精彩十倍。
白璃唰地站起身,红裙扫过魇离的脸。
她冲陈玄铮招招手,眼尾的朱砂在烛火下晃成一片红:夫君,抱好咱们的客人。
等王上醒了,咱们可得好好问问——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桃花簪,簪尖挑起一缕魇离的乱发,这灵都王殿的梁上,到底还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耗子。
殿外突然刮起一阵阴风。
烛火噗地熄灭,黑暗中,陈玄铮感觉玄月佩在发烫,那缕灰线似有若无地擦过他指尖。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赤渊,正撞见灵都王缓缓睁开的眼睛——那双眼眸里没有焦距,却映着窗外的月光,像两潭结了薄冰的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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