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彻行事,自拥有了绝对自保之力与一张强横底牌后,便添了几分以往不曾有的张扬,更添了几分随心所欲。
他与司理理之间,并未因那夜花船上的暗潮汹涌而疏远。
恰恰相反,醉仙居几乎成了他的第二个落脚点。
丝竹声每日不绝,醇酒香气常年缭绕。
整个京都的权贵圈,茶余饭后,无人不谈论此事。
“听说了吗?四皇子殿下又去醉仙居了。”
“啧啧,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咱们这位‘诗仙’殿下,看来是真栽在司理理姑娘手里了。”
流言蜚语,如春日柳絮,飘满京都。
众人眼中,这位曾以诗才惊艳世人的四皇子,终究还是抵不过温柔乡的诱惑。
太子李承乾与二皇子李承泽,闻此更是哂笑不已。
他们私下里,不止一次地对心腹断言。
“老四,终究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几首歪诗博了些虚名,便不知天高地厚,沉溺酒色,不足为虑。”
这轻蔑的论调,如同定论一般,在某些圈子里迅速传开。
然而,风暴中心的司理理,她独自品尝着无人知晓的滋味。
那是一种缓慢的,却又尖锐的煎熬。
李彻的每一次到来,都像在她心上划下一刀,不深,却疼得清晰。
醉仙居雅致的厢房内,檀香袅袅。
有时,他会挥退所有侍女仆从,只留她一人。
两人对坐,一壶清茶,几碟小菜。
他会从最新的诗词佳作,谈到天下分合的微妙局势。
窗外是喧嚣市井,窗内却仿佛是另一个乾坤。
李彻口中的见解,往往远超这个时代的认知。
他对人心的剖析,对权谋的洞察,其深度与精准,常令司理理不寒而栗。
她是一个训练有素的谍者,见识过北齐宫廷的尔虞我诈。
可在他面前,她觉得自己像个初窥门径的学徒。
心惊之余,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引力,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想要听得更多。
她试图从他的话语中捕捉北齐的影子,寻找可以利用的蛛丝马迹。
但更多时候,她只是被他话语间展现的那个宏大世界所震慑。
有时,他又会卸下那份温文尔雅,展露出一种近乎原始的霸道。
丝弦轻拨,乐声悠扬。
他会突然开口,语气不容置喙。
“今日,只为我一人弹。”
“其他人,一概不见。”
厢房的门会紧紧关闭,隔绝内外。
他会用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一寸寸审视着她。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精心伪装的平静,直抵她最隐秘的内心。
他口中会吐出一些让她耳根发烫,心跳失速的轻佻话语。
“理理今日这身衣裙,颜色很衬你。”
“手上的蔻丹,换了新的?是为了我吗?”
这些话,看似随意,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力。
司理理想要反驳,想要维持她的高傲与疏离。
可话到嘴边,却又被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看得溃不成军。
他展现出经验最丰富猎人的耐心与策略,精准地拿捏着分寸。
时而如春风拂面,温言软语,让她几乎卸下所有防备。
时而如狂风骤雨,霸道强势,让她惊惧交加,却又生不出一丝真正的反抗。
这种软硬交替,极具个人魅力的攻势,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司理理的心理防线。
她原本是带着目的接近他,想要利用他。
可现在,猎人与猎物的角色,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微妙的转换。
“我是北齐的间谍。”
夜深人静时,她会一遍遍在心中告诫自己。
“我要保持绝对的理智。”
“任务高于一切。”
这些冰冷的信条,曾是她赖以生存的基石。
可每当李彻那双仿佛能洞悉万物的眼眸望过来,她所有的坚持与理智,便会瞬间土崩瓦解。
她的心,会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咚咚作响,仿佛要跃出胸腔。
她甚至发现,自己开始隐隐期待他的到来。
在他未曾出现的日子里,醉仙居的丝竹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悦耳。
一种莫名的失落感,会悄然爬上心头,让她坐立不安。
更让她自己都感到震惊的是,她竟然开始嫉妒。
嫉妒那个叫林婉儿的女子。
那个能被他写进传世诗篇的女子。
那个能得到他毫不犹豫赠予神药的女子。
那份嫉妒,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痛着她的心。
这天,夕阳的余晖将醉仙居的飞檐染上一层金黄。
李彻又来了。
依旧是那间雅致的厢房,依旧是她亲自弹奏。
一曲《凤求凰》毕,余音绕梁。
司理理深吸一口气,指尖还带着琴弦的微凉。
她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与酸涩。
“殿下……”
“您这样……这样频繁地来我这里,就不怕,宫里那位……林家郡主,她……她会生气吗?”
问出这句话,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李彻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微微晃动。
他转过头,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轻笑。
“那你呢?”
他反问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司理理的耳中。
“你希望她生气,还是……不生气?”
司理理猛地一窒,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希望?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什么。
她的内心一片混乱,各种念头纷至沓来,让她无所适从。
李彻放下了酒杯。
酒杯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她的面前。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俯身下来时,一片阴影将她笼罩。
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酒气,丝丝缕缕钻入她的鼻息。
那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让她浑身的汗毛都几乎要竖起来。
他凑近她的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耳垂。
司理理的身体瞬间僵硬,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记住,司理理。”
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你是我的。”
“也只能是我的。”
“至于其他人,与你,与我,都无关。”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滚烫的烙铁,深深地印在她的心上。
说完,他直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占有,有警告,似乎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然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
司理理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原地。
脸上红霞遍布,一直蔓延到雪白的颈项。
胸腔里,一颗心仍在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她的肋骨。
方寸,早已大乱。
他的话,如同魔咒一般,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
“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良久。
她缓缓抬手,抚上自己滚烫的脸颊。
指尖触及之处,一片灼热。
她知道,自己完了。
她这个来自北齐的暗桩,这个以色艺为伪装的谍者,似乎……真的要彻底沦陷了。
在这场以情为网的博弈中,她输得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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