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李彻，沉迷于风月场所，日日流连于醉仙居，几乎将那里视作了自己的府邸。
此事在京都早已不是秘密，终于，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彻底激怒了朝中那些以清流自居的老臣。
几位白发苍苍的御史，痛心疾首，联名上奏。
奏折之上，字字泣血，声声控诉。
他们痛斥四皇子李彻的行为，已经严重玷污了国体，败坏了皇家应有的风范。
洋洋洒洒数千言，皆是弹劾之词。
这封沉甸甸的奏折，很快便被呈送到了庆帝的龙案之上。
庆帝捻着奏折的一角，逐字逐句地看着。
奏折上那些措辞激烈的字眼，诸如“国之蛀虫”、“皇家之耻”，在他眼中掠过。
他的脸上却并未显露出多少怒气。
相反，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在他唇边若隐若现。
他觉得这件事，以及他这个儿子，都愈发有趣起来。
这个老四，最近的举动越来越让他这个做父皇的都有些看不透了。
他决定，今日便亲自“敲打”一番，看看这个儿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却驱不散那份压抑。
李彻孤身一人，跪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
膝盖处传来的寒意，让他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了一下，但他很快控制住了。
他低垂着头，静静地听着御座之上传来的训斥声。
“混账东西！”
庆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一柄重锤，敲击在李彻的心头。
他板着脸，手腕一抖，那份写满了弹劾之词的奏折，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狠狠地摔在了李彻的面前，散落一地。
“你自己给朕好好看看！”
“你身为大庆皇子，是朕的儿子！”
庆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失望，更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愤怒。
“整日里不思进取，不读圣贤之书，不学安邦定国之策，就知道与那北齐的妓子厮混！”
“你把皇家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冰碴子，砸在李彻的身上。
然而，李彻却从庆帝那双看似怒火中烧的龙目深处，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精明。
那是一种试探。
一种带着几分好奇的审视。
他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
看来，自己这段时间在醉仙居的“荒唐行径”，果然成功地勾起了这位雄才大略的父皇的好奇心。
既然如此，索性将计就计，把这场戏演得更逼真一些。
只见李彻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惶恐不安，更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半句。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俊秀的脸上，此刻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
他眼神黯淡，嘴角带着一丝自嘲的苦笑，自暴自弃地开口说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儿臣知错了。”
这副样子，落在庆帝眼中，更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知错？”
庆帝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我看你根本就没把朕的话，没把祖宗的颜面，放在心上！”
“父皇明鉴啊。”
李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一副“诚恳至极”的表情。
他摊了摊手，仿佛在展示自己所有的“底牌”。
“儿臣也曾想过要发奋图强，为父皇分忧解难，为我大庆江山社稷尽一份绵薄之力。”
“可儿臣实在是天资愚钝，不堪造就。”
“论起权谋心计，儿臣连大哥、二哥的万分之一都及不上，他们谈论国事，儿臣听着都如坠云里雾里。”
“论起武功修为，儿臣更是只有三脚猫的粗浅功夫，连宫里的侍卫都多有不如，简直是给皇家丢人现眼。”
他顿了顿，仿佛在搜肠刮肚地寻找自己仅有的一点“长处”。
“除了……除了偶尔能胡诌几首不登大雅之堂的歪诗，博人一笑，儿臣简直一无是处。”
他再次摊开双手，摆出一副彻底“认命”、“摆烂”的姿态，仿佛已经看透了自己“悲惨”的命运。
“儿臣想过了，也想明白了。”
“既然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争也争不过那些天资聪颖的兄长，斗也斗不赢那些权谋深重的大臣。”
“那还不如早些认清现实，及时行乐，安安分分地当一个富贵闲人。”
“每日品品美酒，听听小曲，赏赏美人，如此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也算是逍遥自在。”
“至少，这样还能免得给父皇和诸位哥哥们添麻烦，不至于在朝堂上碍手碍脚，惹人厌烦。”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小人物面对现实的无奈与自知之明。
仿佛是一个真正看透了世事，放弃了所有不切实际幻想的纨绔子弟的肺腑之言。
然而，这些话听在庆帝的耳中，却完全是另外一个味道。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李彻，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看穿，看透。
他试图从李彻那张看似“真诚”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一丝一毫的伪装。
一个能写出《琵琶行》那等洞察世情、文采斐然的神作之人，会说自己只会写几首歪诗，没有才能？
那《琵琶行》中所蕴含的悲悯与才情，岂是庸碌之辈能够拥有的？
一个身边居然隐藏着宗师级别顶尖高手暗中保护的人，会说自己只想当个碌碌无为的富贵闲人？
那宗师的追随，岂是无能之辈能够获得的？
李彻越是表现得如此“废物不堪”，庆帝心中的疑窦便越是深重！
他越是自甘堕落，庆帝便越是怀疑他是在刻意藏拙，是在韬光养晦！
他的背后，一定隐藏着更大的图谋！
这个儿子，比他最初想象的，还要能隐忍，还要会演戏！
庆帝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好！
很好！
你演，朕就看。
朕倒要看看，你究竟能装到什么时候！
看看你这层“废物”的伪装之下，究竟包裹着怎样的一颗心，又有着怎样的惊天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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